2022.01.01 周六:
1.直面错综复杂的生活本身,探索真正价值的可能性。
2.你若盛开,蝴蝶自来。幸福不是现成的东西,你的行动才能造就你的幸福。在20多岁的时候,我们可能并不清楚自己的最佳技能和机会是什么。所以,最好的做法是不断学习,自律,持续成长。
3.凡有收益,必有代价。你占有的东西最终会占有你。当你望向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望向你。你在感知这个世界时,这个世界也在感知你。你越是投入更多的精力试图控制你的想法,你的想法越能控制你。越是深入海底,海就越深。
4.认知框架的三个维度:”感官辨别维度” 、”情感动机维度”和”认知评估维度”。我们对客观世界的感知(感官辨别维度)和所产生的情绪(情感动机维度)不仅由所遭遇的人和事决定,而且还会受到后天所习得的思维范式/认知模式(认知评估维度)的影响。一个人要是具备了较高的认知水平(即智慧,而非知识或智力),他甚至能够运用不同的思维范式对感官辨别维度和情感-动机维度进行直接干预。脑子里的思维范式越多,就能更灵活地办成各类事情。就如同使用武功一样不断尝试各种招法,一招不成再来一招。简单打不过复杂。只有复杂的人才能打败复杂。我们可以通过提升自己的动机情感和认知水平来提高自己为人处事、看待世界的能力。
5.我的认知变化:从“无暇的白瓷器(绝对完美)”逐渐过渡到“不断变化的陶塑(可塑性/生活即变化)”。定期重塑自我,不断拓宽眼界,为一个比自己更远大的目标活着。如果我不为我自己,那么谁会为我?并且,如果我不为其他人,那么我又是谁?同时,如果不是在现在,那会是在什么时候?(希勒尔拉比)时常为自己想一想,个人的事情,我们需要好好交给自己。每个人对事物的运作方式和功能都有独特的见解,而你的想法和别人的一样有价值。
6.I=M+X+Y+Z(人=无机物+生命+意识/动物性+非生物本能的智慧/非与生俱来的灵魂)。终其一生,我们要用25%的时间发现自己,用75%的时间创造自己并传承给后人。
7.知易行难:虽然我们懂得很多道理,但是知和行之间,还隔着一座透明的玻璃桥(想想那些第一次去张家界走玻璃栈道的人)。当你每次产生一个想法时,大脑神经通道中的生化电磁阻力就会减少,这就好比丛林之中清出一条小路一样,第一次得费点儿劲,第二次就容易多了,走的多了,修的多了,慢慢就变成了康庄大道。慢慢地,新的神经突触建立,神经可塑性增强,随着你的不断尝试,新的神经通路也会不断加强、扩展和激活。正所谓:观千剑而后识器,操千曲而后晓声。
8.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个人的人生配方也都有着不同的配比(生活/工作/家庭),我们最终都是为了在生活中获得自洽并活得通透,这是一种内心的秩序感与外在的世俗标准达到相对平衡的一种状态。我还记得张经纬老师在专业英语课上所说的一句话,“追求长期主义——坚韧+内心宁静(也无风雨也无晴)”。
9.人们为什么心甘情愿地去内卷,一个基础的动因是优绩主义所带来的“鄙视焦虑”。这个社会里大家都挺焦虑。焦虑主要源于对被鄙视的恐惧。人们担心自己不内卷就不会成功,不成功就会被鄙视。人们所有的宝贵时间,全都用来堵钱眼(像黄继光那么英勇)。为钱上学,为钱上班,为钱攀比,为钱造假,最后牺牲的是大家的时间和精力。四海无闲田,农夫都忙死,所失并不让于所得。
在优绩主义下,成绩决定了一切。为了提升地位、获取更多的财富,人们只能去拼命地为成绩奋斗和竞争,春蚕到死丝方尽。车,房,学历,名誉乃至社会地位,都是我们拼命竞争的价值载体。但是呢,成就的阶梯有底限但无上限,每一条可衡量的世俗价值载体,既能成就你,也能禁锢你。人们不停息地奋斗,就是为了在鄙视链上获得一个更好的位置,但鄙视链的攀爬是永无止境的。这种舒适但没有闲暇的生活,会造成所谓的 “外人看到风韵,自己感到焦虑”,即外表光鲜,内心黯淡。
现代的流水线教育培养出来的人,思维本质上是被动的——外界喜欢什么,我就变成什么。永远是我去适应别人,而不敢让别人来适应我。一定要进名校、一定要进好公司、一定要得到好岗位。人与人之间攀比的,也都是这些外部光环的“加持”。不管他们对自己的工作有多么满意,这些依赖于外部成就的人都被剥夺了人生本该拥有的那份宁静;一旦他人得到了赞美而自己却没得到,或看似不如他们的人从他们手里夺取了赞美,那么他们就会受到伤害,变得脆弱。依赖于外部的认可有损健康。人们在给予认可时是残忍和不公平的,所以最好跳出这种游戏。在别人的态度面前保持强韧性。
你是你这辆汽车唯一的司机,只有你能决定它的速度。时刻警惕优绩主义,努力让自己的心态成熟起来,并加强作为个人的主人翁意识。
10.培训是防范意外之风险,教育则是准备迎接意外之惊喜(詹姆斯·卡斯)。小孩靠教育,年轻人靠勤奋,中年人靠运气。教育其实是很多人的“贵人”,知识本身就是上帝,可以帮助很多人提高很多层次。
11.要在数不胜数的事务中集中攻克有意义的少数,要在生活和工作的多种过法和做法中心无旁骛地聚焦于最重要的那种,要在纷纷扰扰的逐利世界中旗帜鲜明地活出内心的自洽。最重要的事是把最重要的事当成最重要的事。我们经常会因为生活、社交媒体或其他原因而分心。当一天结束的时候,我们会发现我们并没有在自己真正关心的问题上有所作为。给人生做减法的核心,就是要充分考虑到大脑储备相对有限这一前提,并把能量和心思省下来用于对你最重要的人和事。时间是我们拥有的、唯一真正不可再生的资源,没有人可以让自己的时间变多,它是我们唯一无法拿回来的东西,我们度过的每一天都算数。
12.童年有童年的无助,青年有青年的挣扎,中年有中年的迷茫,老年有老年的疲惫。人生是复杂、无奈的,但痛苦的深层根源在于我们自己的思维模式。如果我们想要的某件事没有发生,我们的大脑就会通过产生痛苦做出反应。痛苦不是外界的客观条件,它是大脑产生的精神反应。保持复杂情感而不试图加以化解,坦然承认人生中包含着永远无法破解的谜题,是智慧的象征。智慧是什么?智慧就是用更低的成本,做更好的决策。
13.定义人生议题的能力:这个时代最重要的能力是什么?随时随地能够分出当下自己的最重要的那个问题,这是最重要的能力。换句话说,即如何抛却实现目标并不需要的一切东西。
14.勇气胜于舒适:人啊,在生命的长河中,总得努力一把。无论何时,努力了,结果就不一样。做事情,要么不干,干了就不要半途而废,半途而废只会浪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努力与不努力的区别是什么?是对生活主动权的掌控。无论你过着怎样的生活,只要你是努力的,认真的,那都是值得嘉许的。所有的不甘平凡,所有的奋不顾身,所有的义无反顾,所有的为生活燃尽生命的样子都是最美的。
15.我们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都暗含着我们曾经走过的路。塑造你生活的不是你偶尔做的一两件事,而是你一贯坚持做的事。专注是一切的关键。生活不是要给予我们成功或满足感,而是让我们面临挑战,收获成长。把事情做到最好是一个神秘的过程。
16.内心的痛苦是变化的种子。痛苦能令人清醒,痛苦的时候你无法再否认当下的真相,你将被迫做出令你不适的改变。我们避免不了苦难,但我们可以选择如何应对苦难。如果你因外在事物而苦恼,那么痛楚不是来自事物本身,而是来自你对它的评估,因此你在任何一刻都有翻转它的力量(马可·奥勒留)。
17.吴伯凡老师有一句名言:“盲点不可怕,盲维才可怕。”所谓“盲维”,就是你没有注意到的新维度。我最近才意识到的一个盲维是“慢变量”,即看不见的时间、精力、注意力和亲密关系,它们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我开始试着进行如下的思考:在6个月、1年或5年中,对我来说什么最重要?在我的生活中,什么是必不可少的,什么又是可有可无的?
18.但我心目中还有一种人,这种人看来阔绰,实际上却是所有阶层中贫困得最可怕的,他们固然已积蓄了一些闲钱,却不懂得如何利用它,也不懂得如何摆脱它,因此他们给自己铸造了一副金银的镣铐(亨利·戴维·梭罗)。
财富是聪明人的奴仆,愚笨者的主人。对聪明人来说,财富可以带来独立性,让人只关注于所感兴趣的事情,但却不受其副作用带来的影响。一个人如果能明智地运用财务独立,则可以使你更加强韧,它会为你提供更多选择权,并让你做出正确的选择。自由就是终极选择权。
19.当下所产生的痛苦都是源自对现状某种形式的不接受、某种形式的无意识抗拒。人类太聪明了,聪明到单凭某些想法就可以在头脑中产生各种压力事件。越是深入海底,海就越深。有时,这些痛苦会随着问题的解决而消散,但大部分时候,它们仅仅是被我们遗忘或者被新的纷繁给覆盖了而已。“流水的问题,铁打的忧虑”,表面上,我们是被一件件、一桩桩的具体问题所困扰;但从深层次来说,问题主要出在我们大脑的思维模式上。一个问题后来之所以不再是问题了,通常并不是因为它被解决了,而是因为局面变了,它被别的、可能是更棘手的问题给取代了。
外在问题不断产生又不断变化,这是客观规律,如果不升级我们的思维模式,当新的不可控因素、新的问题再次出现时,我们依旧会陷入那无尽的忧虑轮回中,使生活落得一地鸡毛。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忧”归来。如果你感觉焦虑,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你不必自责,但是,你需要尽快平静下来。无压力状态更多的与管理自己的想法有关,而不是控制他人或把控境况。
关于焦虑,我有三点思考:(1)杏仁核释放的压力信号可以让我们快速响应外界的潜在危险,这是进化留给人类的宝贵财富,进化和有机体是最自然的反脆弱性系统。(2)绝大多数使我们焦虑的事情都是无关紧要的,且永远都不会发生。当我们把注意力转移到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时,会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和注意力,而这些能量和心思本可用于其他重要的人和事。人生的账本有两份,一份在冰山上,泛指那些看得见的事物;一份在冰山下,泛指那些不容易看见的东西(时间、精力、注意力、亲情)。我们总是把全部的目光和心力都聚焦于那些看得见、数得清的实体账,却对那些“看不见”但更关键的事物视而不见。(3)人生中还有一部分是真正的困苦之事,我们不应该指望解决它们,最多只能应对——我们得做好跟它长期相处的准备。
关于对策,我有三点拙见:(1)潇洒地放弃对无关紧要之事的掌控感,这会给人极大的自由,以及意外的解放。想获得生活方方面面的掌控感是荒诞的,这会让我们根本没时间处理真正有用的信息。那些无关紧要之事,虽然可以选择去掌控,但成本太高,也带来了更多的烦恼,因此应该尽快摆脱这些琐碎的小事,它们只是在浪费我们宝贵的时间。(2)学会分清轻重缓急,有意识地养成尺度思维。你要知道如何以你的整个人生作为大背景,去考虑每一个让你优柔寡断的决策。改变你能改变的,接受你不能改变的。智慧,就是用更低的成本,做更好的决策,动态灵活地寻找生活中的最优解。时常问自己一句值不值得,如果解决问题所付出的代价太高,那我们就应该不要。(3)勇敢地专注于那些最重要的人和事,担责尽力,并接受其中的恐惧、无序以及毫无根据的随机性结果,主动去拥抱不确定性,并试着从不确定性中获益。风会熄灭蜡烛,却能使火越烧越旺。此外,不要躲避焦虑,要迎面而上,把它们视为学习和成长的一种方式,花时间问问自己,“我能从中学到什么”。即使这些恐惧和焦虑仍然存在,甚至我并不知道事情怎样才会变好,但至少这种态度的转变会让我们感觉好很多。此外,你的心理韧性也会在不断尝试中持续加强,将来再次碰到此类问题,你会表现得越来越好。
最后,我再分享七位智者的名言:
- 罗伯特·索耶:学会忽略是通向内心平静的康庄大道。
- 亨利·戴维·梭罗:一个人越是能够放下许多事情,越是富有。
- 拉尔夫·沃尔多·爱默生:(1)对于很多事,智者宁愿保持无知。(2) 每一天结束以后就不再伤心后悔。你已经尽你所能。尽管犯了些错误,也做了荒谬之事,尽快把它们忘记。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轻松宁静地开启它,带上你昂扬的斗志,不要再被昨天的愚蠢所拖累。当下的时光才最公平而美好。它弥足珍贵,充满无限希望和可能,怎能将它浪费在懊悔往昔之上。
- 卡耐基:忧虑是我们最大的敌人,能使我们的寿命缩短一半以上。
- 马可·奥勒留:绝大多数使你焦虑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因此你必须将之驱逐出去,不要让它免费住在你的大脑中。当你不可避免地因为环境而感到心烦时,你要立刻恢复到自己本来的样子,不要让节奏失控。如果你不断回归自我,一切就会变得更加和谐。
- 亚伦·贝克:自动化思维是一种思维流,它与一条更大的思想流共存。自动思维不仅见于有心理痛苦的人,事实上,每个人都有自动思维,但大部分时间我们是意识不到它的。
- 米歇尔·德·蒙田:我的生活充满了可怕的不幸,其中大部分从未发生过。
20.心存疑虑之时,便是下定决心之时。这句话提醒我们要永远保持果断,相信自己的直觉,勇敢前行,并为自己的一切行为的后果负责。反例则是,“要想免遭批评,最好别做事、别说话、别成器(阿尔伯特·哈伯德)。”
21.结果并非结局,当你觉得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你将迎来新的开始。当你觉得自己走到尽头时,你其实往往是在另一旅程的起点上。我们以为的终点实际上只是岔路口,人生的道路上遍布这样的岔路口。纵观人的一生,我们真的不知道某次成功或失败究竟是福是祸。批评不等于失败。如果你没有受到批评,那可能就是你没有做出非凡的事情。
22.有人说,我们所有人都在寻找生命的意义。我觉得我们真正追求的并不在此。我认为人类真正追求的是一种存在的体验(约瑟夫·坎贝尔)。我们大多数人都想知道并尝试去理解活着以及拥有人生体验这一奇迹。我们努力在短暂的一生中寻找意义和标杆。
23.一天中会发生很多事,我们会有很多要做的事,还会碰到很多让人分心的事。我们很容易被困其中,看不清前方的路。河流之所以让人觉得如此宁静,是因为它没有任何让人疑惑的地方。它肯定会到达自己要去的地方,也肯定不想去任何其他地方。如果你是一条河,就要继续向前流。流水争先,靠的是绵绵不绝。
24.突然想到自己之前经历过一阵物质上的极简主义,象征性地丢了好多物品。归根到底,这只是一种取悦自己的生存理念罢了。极简不仅仅是意味着减少物品,降低物欲,物尽其用,更多的是在这个物质过于丰盛的时代找到自己的节奏。在追逐极简的道路上,物质上的极简容易做到,但心灵的极简最难实现。极简其实没有一个标准尺度,物质上扔掉那些利用率极低的东西,精神上无视那些将自己陷入琐碎的细节,以内心感到安宁和自洽为标准。
25.关于心灵上的极简主义,我做了一些思考。杯中水,镜中花,你要喝的是水,你想看的是花;而水、镜这些物质载体,它们仅是一份承载(Package),你想要达到的目的、想要去到的地方才是关键的内核(Core)。对生活中很多困扰我们的人、事、物,那些让我们争来抢去的名、利、权,我们是否有过如下的思考:在这其中,哪些东西仅仅是物质载体或价值载体,哪些才是我们真正想要到达的地方或真正追求的东西。对物质载体的忧虑,会占据我们的思维带宽,使得我们无法关注真正有价值的东西,这样做成本很高,收益很低。“心游物外,何妨减之”,我们要做的,只是拆开纷繁事物的包装,发现里面暗藏的价值,聚焦于最重要的关键内核,并把能量和心思省下来用于你最重要的人和事,这才是心灵上的极简主义。做空虚荣,做多实质。时间,才是我们唯一无法拿回来的东西。
26.思维和智力可以克服任何身体上的限制,因此是唯一稀缺的资源(朱利安·西蒙)。不管是在工作中,在生活中,还是在我们的思维中,我们都应该不断重新评估我们的所思所信,否则我们会变得太过僵化。
27.人生收益=[预期收益]-[物质成本]+/-[隐性成本]+/-[随机因素]。物质成本是指金钱和体力,心理成本是指时间成本、注意力成本和情感动机,随机因素是指一切不可控之事。其中,[预期收益-物质成本]是浮在冰山上的,也是我们最主要看见和考虑的决策因素;但最终影响我们决策好坏的,是那些不可见的、深深锚定于我们内心的隐性因素,以及完全不受我们控制的随机性。有些事情带给你的利益虽小但是看得到,而副作用和代价可能十分严重却看不到。我们算账不仅要算看得见的金钱账,还要算潜在的经济得失。
理性经济人常说的一句话是“沉没成本不是成本”,但这个策略却屡屡在现实中碰壁。“撞破南墙不回头”,这个“南墙”若是正确的,那这股情感动机便会成为我们坚持下去的动力;若已把日子过成了负数,却仍执拗向前,那这份不甘便成了钩住我们的锚,甚至是吞噬我们的深渊。我们总是过分在意失去的东西,常常忧虑还没发生的事情,却对当下已有的东西视而不见。
所以,我想对上述这句话进行一个补充,那就是“沉没的物质成本虽不再是成本,但执念之锚却很难卸下,它轻则钩住我们,重则吞噬我们”。越是深入海底,海就越深。人的一生,曲折也好,平坦也罢,该放手就放手,该原谅就原谅,接受才能成长。时不时地剪去那些钩在我们心底里的执念之锚,勇敢地放飞沉积心底的压力气球,不要再让它免费住在你的大脑中。让内心通透一点、轻盈一点。 时间和注意力,才是我们唯一无法拿回来的东西。
28.障碍就是当你的视线离开目标时你所看到的可怕的东西(亨利·福特)。如果你不目视自己的前方,悲剧性的失误就会发生。这就是为什么赛马会被戴上眼罩。如果它们向左或向右看,不仅自己会受伤,其他相关的人也会受伤。
29.要想超越固有的偏见和自我意识的局限性,内心的探索十分重要。换句话说,如果想看清生活,我们就必须进行内心的探索。我们如果无法在内心世界找到和平(即通往内心的通透和轻盈),就不可能在外部世界找到和平。生动的人生杰作不是画在画布上、刻在石头上的,也不是用笔墨绘制的,它是对应用洞察力和智慧的一种追求和表达。
30.我们现在生活在一个标榜忙碌的社会。以“我太忙了”为借口去回避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已经成为一种文化。每一天,我们都会被各种干扰和忙碌占据了时间,现代人已经习惯于用忙碌这一方式来缓解因情绪即将崩塌而产生的不适。
2022.01.02 周日:
其实鱼生育的时候,并不能主动选择自己的后代长什么样,遗传变异完全是随机的。面对自然选择,鱼与鱼之间并非互相厮打着搞“竞争”,而纯粹是各自分别和环境对赌,谁赌对了谁就生存和繁衍下去。表面上看,盲目的变异和赌博似乎是一种落后的“生产”方式,但这其实是适应各种复杂多变环境的最佳办法。
如果你根本不知道未来会怎么变,你最好还是什么样的后代都随便生一点。
关键词是“不知道”。跟一般人的直觉相反,进化其实是没有方向的,自然选择并不考虑物种的意见,物种能不能适应纯属偶然。进化看似盲目,却可能是在复杂世界中找到答案最有效率的办法。事实上,科学家从20世纪60年代就已经开始用模仿进化的办法寻找各种问题的答案。这个做法叫作“遗传算法”。
让人设计一个基因也许容易,可是让人设计出不同的基因相互配合,则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你甚至很难想明白为什么这么配合对提高适应度有好处。进化论者对“智能设计论”者的一个最好反击,也许就是生物世界实在太神奇,我无法相信有什么智能能把它设计出来。进化出来的东西比设计出来的东西更厉害。你既不知道未来环境会怎么变化,也没有那个智能去设计,所以与其操心给什么东西指引方向,还不如坐等进化的惊喜。
进化可以被视为一种创新手段
第一,随机变异。任何人开公司都是冒险,而有限责任公司制度的好处是你可以拿别人的钱冒险。没有人知道哪个方向肯定对,但如果所有方向上都有人尝试,最后该出来的好东西必然能出来。
第二,自由交配。双性繁殖是生物进化的一个神来之笔,它的效率比单性繁殖高出太多了。好东西要互相结合来产生更好的东西。乔布斯说苹果的DNA就是从来不单靠技术,而是让技术跟人文艺术结合。实际上大部分所谓新发明都是把旧的想法连接起来。这里关键还在于,有些东西你单独看它可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一旦与别的东西结合就不得了。
第三,无情淘汰。如果环境永远不变,我们绝不可能看到这么多新物种;而当环境改变,我们欢呼新物种出现的时候,别忘了有无数旧的物种因为适应不了这个改变而被淘汰了。历史上不知有多少烜赫一时的伟大公司已经不复存在。谈进化不谈灭绝,谈市场不谈破产的,都是文艺小清新。
想生就生,该死就死的系统才是符合进化的系统。如果一个系统做不到这一点,恪守传统抱残守缺,那就别想继续发展壮大。
创新的代价
世界上没有白给的好东西,搞创新也是有代价的。创新的代价除了烧钱冒险,还包括让伟大的公司死亡,还包括容忍坏东西出现。
格尔茨直接借鉴了戈登威泽的概念,他总结内卷就是“某文化达到某最终形态后,无法自我稳定,也无法转变为新的形态,只能使自己内部更加复杂化。”格尔茨发现了印度尼西亚农业的内卷化。
内卷并不一定降低生活水平。内卷的关键不在于有竞争,而在于“向内演化”,是精细化,是低水平的复杂。内耗是危机,内卷却是一种无声的悲哀。陷入内卷的人很可能乐在其中,都不觉得那是悲哀。
中国高考的确是内卷,但这并不是因为它的残酷性。彩票、诺贝尔奖、奥运冠军、电影明星,这些都是“中奖者”极少而“炮灰”极多的项目,但是这些项目并没有内卷化。高考的内卷之处在于考试内容呈现低水平的复杂。
如果人多名额少,选拔优秀人才的直观办法是增加难度。美国名校录取的一个重要项目是在高中开设大学课程——这有点囚徒困境的意思,但是因为优秀人才可以尽量发挥,所以不能叫内卷。然而中国高考受到大纲的限制,题目如果超纲就对不起边远地区的考生,可是又要能把人淘汰掉,结果只能向大纲之“内”发展,把题目出得很怪。
“红学”——也就是对《红楼梦》的研究,在我看来是内卷。这就这么一本小说,一两百年来无数学者翻来覆去地发掘,你还能整出什么来呢?但是研究仍然在深入,精细还能再精细:现在已经有人拿红楼梦研究管理学、经济学、研究菜谱。你不能说这种研究是胡扯,它的确是个学问,但这是“鼻烟壶”学问,是低水平的复杂。
请注意,红学是内卷可不是内耗。红学家有着很好的声望,整天写书做报告,日子过得很不错。曹雪芹一本书,养活了多少人。
一些政府部门办手续,大企业走流程,也是内卷。其实就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儿,系统会把它搞得越来越复杂,你得盖很多章,有时你还得为你的证明提供更严格的证明。个别办事的人看似一本正经,给人感觉专业又正规,其实什么都不是。他们也不是在内耗,他们过得也很好。
截至清朝末年,中国人积累下来的诸多封建礼教、各种规矩、各种讲究、禁忌和迷信,形成了内卷。什么正月里不能剃头,什么风水如何,搬家应该怎么做,这都是因为人们没有新思想、没有新的事情可以琢磨,一天到晚只能把平淡的日子过得越来越精细,搞低水平的复杂。
现代人的婚礼、生日、一些节日的仪式也越来越复杂,特例变成惯例、惯例变成规矩。可你要说升华出来什么新的精神来了吗?没有。可以说正在走向内卷。
美国小学没有班干部。当然初中有学生组织,你可以竞选一个什么主席之类的职位,名额很少,但那不是内卷。而我在国内上小学的时候,那个班干部系统却是内卷。全班总共才50多个人,竟然有“少先队”和“班级”两套领导班子——有班长、大队长、中队长、小队长、小组长、学习委员、体育委员、生活委员、各科的课代表等,恨不得一半学生都是干部。
内耗是迫在眉睫的危机,内卷是更长期的忧患。内卷给我们的教训是复杂不等于高级,更不等于先进。中国仍然在高速进步,现在并不是一个马尔萨斯陷阱局面,而且就算是,解决方案也不是“入关”。你把鼻烟壶卖到全世界又能挣多少钱?结果只能是整个世界变成一个更大的马尔萨斯陷阱。
不论是内卷还是内耗,真正的解决办法都是创新。你不是要“入关”,而是要“出关”:你得跳出当前这个发展模式。如果到了S形曲线的平台区,你就要寻找第二曲线,你要积极探索蓝海。
而且我们都应该不断学习真正的新思想才行。把几百年的老思想用新词包装一遍再拿出来用,这也是一种思想上的内卷。
历史是怎么前进的呢?
这个问题有两个简单的答案。第一个答案是历史存在某种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的“天下大势”。这个答案的毛病在于事后说总是很有道理,但是在事前,你不能用它准确预测任何事情。
第二个答案是认为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什么必须遵循的天下大势,所谓历史,不过就是一系列偶然事件的集合。但这个答案的缺点是它没有用处:我们不但不能预测未来,而且也不能解释过去已经发生的事儿。
也许一个更好的答案应该是介于二者之间。我们不承认历史有必然规律,但是我们承认历史上有各种趋势。比如说,技术进步是一个趋势,人口增长是一个趋势,生活改善是一个趋势,贫富差距的扩大或者缩小,也都是可能的趋势。
这些趋势就是历史赛场上的参赛选手。有的趋势会在一段时间内占据主导地位。有的趋势一直进不了决赛,但也是一个角色。有的趋势辉煌一阵儿就消亡了。趋势跟趋势可以合作可以对抗,互动的结果还可以孕育新的趋势。
那什么叫预测呢?我们无法预测比赛的结果,但是我们可以看出来一段时间之内,赛场上都有哪些参赛选手。最厉害的足球专家也不知道下届世界杯冠军是谁,但是专家至少知道当今世界的强队都有哪些,球星都有谁,最先进的打法是什么。你不知道刘邦和项羽谁能夺取天下,但你至少知道这两个人是争霸天下的主角,别轻易得罪他俩——这就比什么都不知道强得多。
历史没有必然的规律,只有此起彼伏互相影响和对抗的各种趋势。
第一,经济规律是你必须服从的东西。你要借贷消费,就要面对债务问题。这不是哪个政府说了算的事儿。规律是趋势的定律。
“Trade-off”思维:审慎取舍的思维,每个选择的背后都有代价。
第二,但是,有这个趋势,可不是说你的命运就被这个趋势定死了。因为这个趋势之外还有别的趋势。如果借贷消费的同时收入也在增长,那规律虽然还是规律,但已经不对你构成威胁了。
第三,有些变量纯粹是不可控的。技术进步什么时候出现,它会带来什么样的需求,它又需要什么样的工人?国外有没有你的竞争对手?这些你只能被动接受。如果美国运气好,因为某一项特殊技术,高科技产业突然开始大量雇用普通工人,那问题就自然解决了。
第四,但是,人仍然有可能做出一定的选择。比如说当年美国政府为了应对老兵趋势而选择维持低利率。
你只能看见参赛选手,你很难预测谁取胜。洞见历史趋势并不能保证让你做出正确的选择——正如足球专家并不能通过买足球彩票赚大钱——但是总比两眼一抹黑要强一点。
我们不能完全避免,但是我们应该有一个突破辉格史观的意识。这个意识能让人理解事情是复杂的。每一场胜利都是当时的人拼命努力取得的,没有哪个事业会必然胜出,没有哪个英雄知道他自己是天命所归,也没有哪个价值观绝对不会变。
本文来源:《和这个世界讲讲道理》,万维钢 著,电子工业出版社。
2022.01.03 周一:
这个约定俗成的名词,“AI”,可不是泛指,而是特指。现在它特指某一种类型的计算机智能。广义的AI,比如像科幻作品里那种像人一样什么都会、甚至各方面都比人厉害的智能,我们称之为“AGI”(artificial general intelligence,人工通用智能)。现在的技术水平距离AGI无比遥远,所以我们不谈论AGI。
我们现在常说的、形成了各种商业应用的、被创业者和风险投资人热烈追捧的“AI”,都是特指一种方法。有时候人们把这个方法叫作“大数据”,有时候叫“深度学习”,有时候叫“机器学习”,有时候叫“神经网络”,有时候叫“模式识别”……其实在数学上,所有这些名词对应的都是同一个意思——统计方法。
有个业内笑话说:用Python 编程语言写就叫“机器学习”,用PPT演讲稿写就叫“AI”。
20世纪80年代,计算机科学家特伦斯·谢诺夫斯基(Terrence Sejnowski)等人开始推广神经网络的思想。有一次他去麻省理工学院访问,临场以一只苍蝇为题,发表了一段特别引人思考的讲话。
谢诺夫斯基说,这只苍蝇的大脑只有10万个神经元,它消耗的能量那么低,但是它能看、能飞、能寻找食物还能繁殖。麻省理工学院有台价值一亿美元的超级计算机,消耗极大的能量,有庞大的体积,可是它的功能为什么还不如一只苍蝇?
在场的教授都未能回答好这个问题,倒是一个研究生给出了正确答案。他说这是因为苍蝇的大脑是高度专业化的,进化使得苍蝇的大脑只具备这些特定的功能——而我们的计算机是通用的,你可以对它进行各种编程,它理论上可以干任何事情,但实际上什么复杂事情也做不好。
这个关键在于,大脑的识别能力,不是靠临时弄一些规则临时编程发挥作用的。大脑的每一个功能都是专门的神经网络长出来的。那计算机能不能效法大脑呢?谢诺夫斯基说,大脑已经给计算机科学家提供了四个提示。
- 第一个提示是,大脑是一个强大的模式识别器。人脑非常善于在一个混乱的场景之中识别出你想要的那个东西。比如你能从满大街的人中,一眼就认出你熟悉的人。
- 第二个提示是,大脑的识别功能可以通过训练提高。
- 第三个提示是,大脑不管是练习还是使用识别能力,都不是按照各种逻辑和规则进行的。我们识别一个人的脸,并不是跟一些抽象的规则进行比对。我们不是通过测量这个人两眼之间的距离来识别这个人。我们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他是谁了。
- 第四个提示是,大脑是由神经元组成的。我们大脑里有数百亿个神经元,大脑计算不是基于明确规则的计算,而是基于神经元的计算。
这就是神经网络计算要做的事情。正是这个思路拯救了后来的AI 研究。我们现在所有的实用AI,都是基于神经网络计算发挥作用的。所有AI都是模式识别,所有模式识别的方法都是机器学习,所有机器学习都是训练神经网络,所有训练都包括四个步骤:
- 1.输入数据;
- 2.用神经网络计算数据;
- 3.把计算结果跟正确答案进行对比;
- 4.根据对比结果修正神经网络的参数。
其中“正确答案”可以是明确的也可以是不明确的,学习方式可以分为“有监督的”和“无监督的”,但是基本原理都是用大量的数据训练神经网络。这就是现在我们所谓的“AI”。
数据是深度愚蠢的
AI的两个关键性质,这两个性质也正是现在AI的两个致命缺陷:
- 第一个性质是,AI其实并不理解它自己在做什么。
一切都只是神经网络的参数而已。为什么这样的一组参数识别的就是阿拉伯数字,那样的一组参数识别的就是几何图形?这个特定神经元的具体参数有什么意义?我们不知道。这就好像你用眼睛能识别到这本书中的文字,可是具体的识别过程是眼睛和大脑非常非常多个神经元配合的结果,我们不知道那些神经元是怎么一点一点地把眼睛里的光电信号转化为思想的。细节没有意义,我们只知道结果。
正因为细节没有意义,我们才能在不掌握任何明确规则的情况下,自动识别各种物体。你不需要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出来这个东西是个三角形的,你只需要能看出来就行。
神经网络本质上是个“黑盒子”。各种规律和规则都已经体现在了神经网络的无数个参数之中,可是没人知道哪些参数代表哪个规律。AlphaGo下围棋,只会告诉你走在这里的胜率会更大一些,但是它不会告诉你为什么这里胜率大:它判断胜率大是因为它的神经网络输出了这么一个结果,它并不真的理解围棋。
- 第二个性质是,AI的行为本质上是由训练它用的数据决定的。
本文来源:《和这个世界讲讲道理》,万维钢 著,电子工业出版社。
2022.01.04 周二:
咱们中国人对未来最乐观。我们习惯了经济不断增长,我们习惯了每一代人的生活都比上一代人好,我们习惯了为未来投资都是值得的,我们习惯了科技改变生活,我们习惯了只要付出努力就能有相应的回报。但是你想过没有,世界没有义务是这样的。
人类因为技术进步而获得经济高速增长也就是最近这200年的事情,历史上的常态是,所有人辛辛苦苦地劳动也只能换来非常有限的财富。中国经济高速增长也是最近这40年的事情,而中国是个发展中国家——发达国家的常态是每年能涨个2%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我们没有任何理由相信有什么东西应该一直都增长。特别是高速增长,那就更像是不可持续的。
说句题外话,虽然各行各业都出现了边际效应递减的现象,但是呢,现代世界的很多东西,其实已经是足够好的了,我们正处在一个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富足时代。并不是所有东西都永远需要更快、更高、更强。其次呢,说句扎心的话,世界没有义务永远都给我们提供进步。
排位稀缺可以分为三种:“优越感”(Prestige)、“进入权”(Access)和“引导力”(Curation)。
- 优越感,代表能让你彰显比别人更高的“地位”的东西。
- 进入权,则是能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给你某种特权的东西。
- 引导力,是给别人推荐什么东西,别人心悦诚服地接受的能力。
更厉害的东西,则是这三种排位稀缺两两结合的产物。而这一结合,就可能让社会产生更多的不公平。
- 优越感+进入权=圈子(Proximity)
- 引导力+优越感=正统(Legitimacy)
- 引导力+进入权=勒索(Extortion)
如果把优越感、进入权和引导力三项排位稀缺品加起来,是个什么业务呢?这个业务就是“忠诚会员”。比如你是某个航空公司的忠诚会员,你看它是不是同时具备三种排位稀缺——
- 分出什么“金卡”“银卡”,弄各种“尊贵”的称号彰显身份,这就是制造优越感;
- 比别的乘客提前登机,以优惠价格提供更好的座位,这就是进入权;
- 而你对航空公司的忠诚,只坐这一家的飞机、购买飞机上的商品,就是它的引导力。
高端信用卡公司是这么做的,奢侈品商店是这么做的,亚马逊是这么做的,将来还会有很多公司这么做。他们想要的“忠诚”,我看跟某些教会要的“信仰”其实是一个意思。
本文来源:《和这个世界讲讲道理》,万维钢 著,电子工业出版社。
2022.01.05 周三:
根据西蒙顿的调研,近年来心理学家的研究结果是,天才和疯子之间的确有一个共同点。这个共同点叫做“认知抑制解除”(cognitive disinhibition)。
我先说说什么叫“认知抑制”。生活中我们每时每刻会接触到大量信息,按高清电影计算的话,大概每秒钟几百万个比特,而大脑的注意力能够处理的信息,我听到过一个说法,也就是每秒几十到100个比特。这就意味着你必须大量地忽略信息。比如你跟一个陌生人见面,可能会重点看他的脸,而不会注意他的衣服上有几颗纽扣。再比如你每天上班都见到的同事,你会注意他的变化,而忽略他不变的东西。这个时刻忽略和过滤信息的本能,就叫“认知抑制”——这是一种本能,不用学,每个人都自动进行。
而“认知抑制解除”,则是说有的人,能解除这个认知抑制的本能,专门注意到被一般人忽略掉的信息,并从中发现一些东西。举个例子,青霉素的发明人亚历山大•弗莱明(Alexander Fleming)做实验时,在培养皿里面放了细菌培养液。偶然一次机会,弗莱明注意到他的培养皿里有一处蓝色的发霉的地方,这个霉点周围没有细菌,好像细菌都被杀死了。弗莱明注意到这个细节,他抓住机会深入研究,结果就发现了青霉素,并以此获得了诺贝尔奖。
这个故事听着挺简单,但是你仔细想想,其实并不简单。科学家做实验往往要准备好多个培养皿,而当时的实验也不是为了发现能杀死细菌的物质,而且实验条件有限,出现样品污染也十分正常。如果你对每个看上去不太对的培养皿都进行深入研究,那你最大的可能就是在浪费时间。你必须学会忽略噪音,抓住主题,才能高效率地完成研究工作——这恰恰就是“认知抑制”的作用!认知抑制是理性的。认知抑制解除是非理性的。
如果一个人的智能高,他就能判断哪些细节重要,哪些细节不重要;他就能在“认知抑制解除”之后,再次忽略不重要的细节,把重要的细节留下,使之成为自己的灵感来源。而那些智能低,认知抑制解除水平又特别高的人,他的大脑就会被大量不重要的信息和幻觉轰炸,不能控制自己的想法,就成了一个疯子。这就是天才和疯子最重要的区别。
所以“智能”和“想法多”,是两个不同的维度。智能是对想法的选择和加工处理。只有想法没有智能,就是疯子;只有智能没有想法,就会缺乏创造性。我们要提升自己的敏感度,同时也要学会主动忽略。
为什么多样化的环境能在培养一个人的敏感度的同时还让他保持清醒呢?我认为,这种敏感度是后天习得的敏感度,而疯子的敏感度,可能是天生的敏感度。天生敏感度高可能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你不容易控制它。但如果敏感度是后天慢慢习得的,你就可以一直控制它,为你所用。在这个特定情况下,后天的东西要比天生的好。
本文来源:《学习究竟是什么》,万维钢 著,新星出版社。
2022.01.06 周四:
存在主义是比进化论更进一步的对人生的态度和理解。让–保罗·萨特等人的存在主义广受欢迎,是因为他们坚持认为,我们生而为人,都要为寻找自己的价值观和生命的意义负责。“存在先于本质”是这些存在主义哲学家的信条,意味着我们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人,只有我们自己才能决定为什么以及如何生活。这是一个诱人但最终很艰难的选择。这个选择很诱人,因为它把你从社会中所有的规则和教条中解放出来,你可以自由地做你自己;然而,这又是艰难的,因为你必须弄清楚自己是谁,以及什么是人生中重要的价值。“人需要意义,”萨特说,“但他必须自己去创造。”乍一看,这是自私的解决方案,除非你同意德国哲学家伊曼努尔·康德的观点,即从逻辑上讲,不论做什么都应该做到使你遵循的准则成为普遍规律。他称之为绝对命令(categorical imperative)。
我对绝对命令的理解不那么死板,我称之为“适度自私”(proper selfishness)或存在主义修正版。我认为,照顾自己的需求是正确和恰当的,因为在你对他人有所帮助之前,你先要对自己的生活状态满意。但如果只是为了愉悦自己而工作,那么你对人和动物都毫无用处,最终你也不会为此感到骄傲。然而, 如果你一开始没有花时间和精力照顾好自己,那么你对人和动物依然没有任何用处。换句话说,不能照顾好自己的人也不可能照顾好别人。我发现,真正的满足来自看到那些被你影响的人因为你的影响而获得满足。我们似乎生来就自带利他主义和慷慨大度的基因,正如丘吉尔所言,你靠你得到的谋生,靠你付出的来证明你值得获得你得到的东西。
哲学家拉尔夫·沃尔多·爱默生对美好人生的定义:
经常开怀大笑;赢得智者的尊敬和孩子的喜爱;获得正直评论家的赞赏,忍受虚伪朋友的背叛;欣赏美;发现别人的优点;给世界留下点好东西,无论是通过养育一个健康的孩子,还是拾掇出一片花园,或是让社会环境得到些许改善;哪怕让一个人的人生境遇因为你的存在而变得稍许不那么艰难,这就是成功。
本文来源:《成长第二曲线》,查尔斯·汉迪 著,机械工业出版社。
2022.01.07 周五:
与其说人类是在追求快乐,毋宁说是在寻找快乐的缘由。——维克多·弗兰克尔
我们生活的最终价值是副词性的,而不是形容词性的。它是生活的践行,而不是当践行的过程被排除之后所遗留下的任何东西。——罗纳德·德沃金
这三位人士都享有盛誉,在很多方面独树一帜,但是他们在几个月之内不约而同地得出了相似的结论: 从伽利略和哥白尼算起四五百年间,或者从尼采算起130年间,世俗化的进程仍然无法让人满意,仍然严重缺失了……某种东西。
加拿大哲学家查尔斯·泰勒(Charles Taylor)非常确定此缺失之物到底是什么。他在《自我的根源: 现代认同的形成》(Sources of the Self,1989)和《世俗时代》(A Secular Age,2007)这两本篇幅很长的著作中反复指出,当今栖息于世俗世界且缺乏信仰的人已然迷失,他们遗失了重要且关键的东西,一种甚或是人们最为重要的东西。按照他的说法,那是一种完整的感觉,充实的感觉,充满意义的感觉,一种对超越之物的感觉。人存在不完整性,他们对现代世界中“超越功利性的生活目的”具有“一种巨大的盲目性”。
泰勒认为,人生机勃勃充实丰盈的生活,只有凭借宗教(在他看来就是基督教)才可以获得。否则,世界就被“祛魅”,生活重要的部分遗失了,沦为一段“被阉割的故事”。由于不具有“超验性”的感觉,不具有“伟大的神圣”感,我们仅有的便只是“人类自身的价值”。而这种价值在他看来不过是“可怜的残缺”。他说,那种“超越的时代”已然褪色了,我们被“一种不舒服、空虚的感觉,一种对意义的渴求”所萦绕。日常生活充斥着一种可怖的单调感;琐碎的空虚感以及对意义的需求只有通过“对超验性的恢复”才能够解决。
史蒂夫·斯图尔特-威廉斯(Steve Stewart-Williams)推导出这种看法的逻辑结论,他在《达尔文,上帝与生活的意义》(Darwin, God and the Meaning of Life,2010)一书中说,如果上帝不存在,宇宙完全是自然的,并在这种意义上是偶然的,那么生活的目的就成为不可能,除了我们努力作为一个个体存在之外,不存在任何最终意义。自宗教怀疑在17、18世纪兴起之后,特别是尼采1882年宣布“上帝已死”(补充一点,是我们人类杀死了上帝)后,许多人开始拷问这个困难的问题: 当我们可依赖的那个超自然实体不复存在的时候,我们应当如何生活。
查尔斯·泰勒在2007年的著作《世俗时代》中写道,现代性在某种意义上是“减法故事”(subtraction story),是一种失落的或者正在变狭隘的经验,一种在世的“清醒”,给我们留下一个“愚蠢、低俗、平庸、受规则驱动而非思想驱动”的宇宙。这个过程在“缺乏灵性的专家和没有内心的快乐主义者”操纵的官僚体制下达到顶峰。无神论者导致了生活的贫乏,它不像信仰者的生活那样“充盈”。无神论者“渴望”超越自足理性能力所提供的东西,在但丁、巴赫作品,或沙特尔大教堂(Chartres Cathedral)这些“上帝显灵”的奇迹面前,他们成了瞎子和聋子。
“我们已经拥有的东西被我们接下来欲求的东西所贬低”
一个广为人知的发现是,虽然西方发达国家在经济和物质层面境况更好了,但他们并没有比几十年前更为幸福。事实上在《荒谬时代: 为什么现代生活难以获得幸福》(The Age of Absurdity: Why Modern Life Makes It Hard to Be Happy,2010)一书当中,迈克尔·弗利(Michael Foley)就主张,现代生活让情况变坏了,“它加深我们的渴望,但同时又放大了我们个体重要性的错觉。不仅让我们一头扎入对于美食、永葆青春、名誉以及花式性爱的无法持久满足的欲求,还通过20世纪70年代后对任何可见的不平等、蔑视和抱怨零容忍的‘权利’文化,鼓励我们相信欲求某物就等同于值得拥有某物”。不仅如此,“我们所拥有的东西被接下来所欲求的东西贬低”,这是资本主义的另一个恶果。
本文来源:《虚无时代》,彼得·沃森 著,上海译文出版社。
2022.01.08 周六:
有意识地体验冲突,尽管可能比较痛苦,
但它也是一种无价的资产。
我们越是敢于面对冲突并寻求解决方法,
就越能获得更多的内心自由和更大的力量。
只有当我们愿意承受打击,才有可能成为命运之舟的主宰。
并非神经症患者内心才有冲突。总有这样或那样的时刻,我们的愿望、兴趣和信念会与周围的人发生碰撞。所以,正如我们自己与周围环境经常发生冲突一样,我们的内心冲突也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动物的行为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本能决定的。它们的交配、抚养幼崽、觅食和抵御危险或多或少都是先天的,不受个体决策的影响。相比之下,人类能够做出选择,同时也必须做出选择;这既是人的特权,同时也是一种重负。我们可能不得不在两种对立的欲望之间做出抉择。
在很大程度上,这些冲突的类型、范围和强度取决于我们身处的文明。如果这种文明状态稳定且囿于传统,那么可供选择的数量就很有限,个体可能产生冲突的范围也必将狭窄。但即便如此,冲突也没有消失。一种忠诚可能妨碍另一种忠诚,个人的欲望可能违背集体的义务。如果文明正处于快速变化的转型阶段,相互矛盾的价值观和迥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同时存在,那么个体面临的选择必然多种多样,并且难以决定。他可以人云亦云,也可以特立独行;他可以与人群居,也可以退隐山林;他可以追名逐利,也可以鄙夷成功;他可以主张对孩子严加管教,也可以允许他们自由成长;他可以相信男女有着不同道德标准,也可以认为两者应该一视同仁;他可以将性关系视为人类情感的表达,也可以将其与情感分离;他可以怀有种族歧视,也可以坚持人的价值与肤色或鼻形无关。
毫无疑问,生活在现代文明中的人,经常面对这样的选择,我们内心有冲突不足为奇。但令人惊讶的是,大部分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些冲突,因此也没有做出任何明确的决定予以解决。他们多半随波逐流,接受命运的摆布。他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他们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做出妥协,他们陷入矛盾而不自知。
即使我们认识到了这样的冲突,我们还必须愿意且能够放弃矛盾问题的其中之一。但是,很少有人能断然舍弃,这是因为我们的情感和信念是混作一团的,或者说是因为大多数人还没有足够的安全感和幸福感,无法做到坦然放弃。
要做出一项决策,决策者要具有为此承担责任的意愿和能力。这包括了错误决定带来的风险,愿意承担后果而不抱怨他人。决策者应该有这样的想法:“这是我的选择,我自己的事。”要有这样的想法,他首先必须具备内在的力量和独立性,而这正是现今大多数人所欠缺的。
我们当中许多人都陷入了冲突的桎梏——不管有多么不愿承认——我们常常用羡慕和嫉妒的眼光去看那些似乎一帆风顺、不受干扰的人。这种羡慕不无道理。那些人可能是生活中的强者,建立了自己的价值体系;或者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们获得了一定程度的平静,因为冲突已不再凶猛,决策也不再紧迫。但是,外表也可能只是假象。更常见的情况是,我们羡慕的那些人,因为漠不关心、随波逐流或投机取巧,并不能真正面对冲突,或者按照自己的信念去解决冲突,所以他们只是放任自流,或者为眼前的利益所驱使。
有意识地体验冲突,尽管可能比较痛苦,但它也是一种无价的资产。我们越是敢于面对自己的冲突并寻求解决方法,就越能获得更多的内心自由和更大的力量。只有当我们愿意承受打击,才有可能成为命运之舟的主宰。根植于内心愚钝的虚假平静,根本不值得羡慕。它只会让我们变得脆弱,变得不堪一击。
当冲突涉及的是生活的基本问题时,面对和解决它们就更加困难了。但是,只要我们准备充分地活着,就没有理由不去正视和解决冲突。教育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帮助我们认识自己,发展我们自己的信念。当我们认识到人生选择中各种因素的意义之后,就会看到奋斗的目标,找到生活的方向。
本文来源:《我们内心的冲突》,卡伦·霍尼 著,译林出版社。
2022.01.09 周日:
应对选择超载还有一个补救措施。人们可以采用一种决策策略,即接受第一个满意的选择,而不是继续寻找更好的选项。心理学家将前者称为“满足感准则”,它不同于总是试图找到最佳选项的“最优化准则”。满足感这个词由“满意”和“足够”这两个词组合而成。它是在1956年由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赫伯特·西蒙创造的,旨在解释一些决策者的行为,他们没有足够的信息或计算能力来做出最佳选择,他们不会竭力改变这些局限性,而是尽力做出节省时间和精力的选择。这个概念在心理学和经济学中都具有强大的解释力。
当你选择一个视频、电视节目或电影时,你会四处挑选、反复对比,而不是快速选定一个去观看吗?当你买衣服时,你会不停搜索,永远在寻找你真心喜欢的那一件吗?当你研究家用电器时,你会调查消费者报告、亚马逊网站评论和从众多其他网站收集来的大量信息吗?如果是这样,心理学家会说你倾向于最优化准则。
我们都希望做出好的选择,矛盾的是,研究表明,做出详尽的分析并不能带来更多的满足感。相反,它往往导致后悔和事后批评。放弃必须选择最优的想法可以保留充足的精神能量,即使后来你知道还存在更好的选择,也不会丧气后悔。选择医生或终身伴侣毕竟和选择一双鞋子、一辆新车或度假计划不同,但是大多数情况下,那些接受足够好的选项而不是强迫自己追求最佳选项的人往往对自己的选择更满意。总的来说,他们更快乐,压力更小。
了解你在这个世界上的地位,公正地评价自己,而不是用你幼稚的理想来评价自己,也不要误解你的老师对你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愿望。————理查德·费曼
本文来源:《弹性》,列纳德-蒙洛迪诺 著,中信出版集团。
2022.01.10 周一:
然而,当你越来越专注地埋头于工作时,工作往往会主宰你的生活,这也许是因为工作挤占了你全部醒着的时间,或者因为你发现工作比你生活中的其他任何事情能给你更多充实感,我曾经就是那样。我当时的工作是在新成立的商学院为处于职业发展中期的高管创建一个新的教育项目。第一期的18名成员对我来说至关重要,项目的成功和我的未来都取决于这些学员的成功。因此他们需要我全身心投入其中,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于是,我在孩子们醒来之前就离开了家,而我回家时他们已经上床睡觉了。周末的时候我已筋疲力尽,但仍要为下一周的工作做准备。因此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以便有个安静的空间。当我的妻子抱怨时,我告诉她,我这么做实际上是为了她和家人,孩子们需要我获得成功,这样他们才能拥有他们所需要的东西。我的妻子并没有被说服,我记得她说,她只有成为我的一个学生才能看到我最好的一面或者在日常时间看到我。她说,她嫁的是我,而不是伦敦商学院。
所幸的是,我及时恢复了理智。然而,我见过太多失败的婚姻,究其原因是其中一方或双方在工作中迷失了自己,把他们所做的事情放在他们的自我之前。当然,在这个全天候工作和频繁出差的世界里,对于有些人来说,他们可能很难找到足够的时间离开工作区域,自由地成为完整的自我。我们可能以为我们在工作中和在家里是同一个人,但现实常常让我们备感惊讶。我们的一位事业有成的朋友带他女儿到办公室参加“带女儿上班日”活动,后来我问那个小女孩有什么感觉,“真奇怪,”她说,“坐在那张大桌子后面的不是我爸爸,而是一个我从没见过的人。”
在生活的各个领域,我们不可避免地会表现出不同的侧面。因此,最重要的是,我们要确保为自己的每一面都留出足够的空间。如果我们对自己坦诚的话,会发现我们在工作中被需要的程度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高。平心而论,工作环境有时比家庭环境更有趣、更令人兴奋,我们自认为我们在工作中表现得更好。当你建立了家庭,我劝你记住这一点。在这个阶段影响我最深的一本书是保罗·埃文斯和费尔南多·巴托罗姆合著的《成功一定要付出这么高的代价吗》,该书记录了对企业高管进行的一系列访谈,这些访谈是关于他们如何看待自己的生活的。这本书的书名说明了一切:每个人都深感遗憾的是,在孩子的成长阶段,在他们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与家人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
周末在消失。由于技术的发展,工作以外的休息时间正在被占用。现在不只是医院、监狱和航空公司每周7天、每天24小时运转,我们所有人在理论上都可以这样工作,事实上,许多人正在这样做。
但周末的存在是有原因的,至少是周日,或周五、周六中的一天—具体是哪一天可能因为不同的国家和宗教而异。即使是上帝,据说也会在第七日安息,回顾他一周的工作。上帝是对的。俗话说,只工作不玩耍,聪明的孩子会变傻。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玩耍,正如我所说的,大多数学习是在安静思考下理解经验。我们需要时间和空间来反思在过去一周或一个月里哪些事情做得对,哪些事情本可以做得更好。没有反思,我们将永远不会改变或提高,或成为我们所能成为的一切。
我们需要有规律的作息时间来休息和思考,问题是我们现在必须自己安排,你不能指望组织或其他任何人为你做这件事,借助新技术这应该很容易。过去,大多数人每周工作5天,一年工作47周,这意味着一年有235个工作日,还有130天可以用来休息、玩耍和反思。我们可以每周花一天时间休息和玩耍,留下70天左右的时间用来反思和学习,我们也可以调整一下组合,花更多时间陪伴家人。休息日也不一定非得是星期天。我们常常发觉周日是最安静的一天,受到的干扰比较少,可以安心工作,那么就让周五成为我们和朋友聚会的日子。重要的是,这不仅是我们的选择,也是我们的需要。没有社会惯例来指导我们,我们必须自我约束。
组织可能是个艰苦的地方。我甚至认为,有时候它们就是禁锢人类灵魂的监狱,不知道我这样说是不是有点刻薄。我还记得自己大学毕业后得到了一份壳牌石油公司的工作,于是我给在爱尔兰的父母发电报说:“生活问题解决了。”我当时的确就是这样认为的,因为壳牌石油公司假定我会在那里工作终身,公司确保我将获得一份体面的报酬,做对社会有益的工作,以及在退休后继续获得收入。我的生活应该没有什么别的好担心了。
直到我结婚,事情发生了一些改变。当公司要派我去西非的利比里亚分公司任职时,我认为外派是晋升阶梯上的重要一步,我妻子却不以为然,她说:“我之前真是没想到我嫁给了这样一个男人,他愿意被他们派到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无论这个‘他们’是谁,并以他在公司里达到的职级来评判自己的一生。你知道自己是这种人吗?”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与“魔鬼”达成了一个后来被我称为“契约”的东西。为换取经济保障和稳定工作,我把自己的时间卖给了完全陌生的人,允许他们把我的时间用于他们自己的目的,而这些目的在一定程度上主要是使投资人致富。我认为他们给予了我一些东西,却无视我实际上放弃了我与生俱来的权利,或者我在生活中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权利。
当然,大多数组织并不这样认为。它们认为这是一种对双方都有益的两相情愿的安排。有些公司为了使工作场所更友好,会提供一些额外福利,比如免费食物、健康护理、儿童托管、冥想课程、体育设施、社区志愿者机会,所有这些出于善意的尝试,其目的都是打造一个终身工作的环境。然而,一个舒适的甚至奢华的监狱仍然是监狱,你还是得给予组织按照它们的意愿使用你的时间的权利,而有效利用这些时间就是所谓的“管理”。
这些组织本能地认识到,人们不喜欢被“管理”,并尽可能避免使用这个词,因为这个词意味着你是一种资源,一种被他人控制的东西,一种按照别人认为合适的方式使用和部署的“物件”。不幸的是,“人力资源”这个词只会助长这种思维方式。作为个人,我们愿意认为自己握有选择权,我们不是把时间卖给别人的奴隶。在签字放弃我们的时间权时,我们就已经把我们生命中最富有活力的部分拱手相让,因为我们坚信这样做符合我们的利益。这就是我把它叫作“魔鬼契约”的原因。
本文来源:《成长第二曲线》,查尔斯·汉迪 著,机械工业出版社。
2022.01.11 周二:
1.人生的格局
曾文正公讲过,“凡办大事,以识为主,以才为辅;凡成大事,人谋居半,天意居半”。如果我们过分相信自己所谓的才华,其实就将最终的格局限制在自己当下的水平上了。
尽人力,听天命。力不尽则憾,命不听则枉。
要提升自己的格局,第一步是先认识到超出个人能力之外的力量。这种力量就是中国人常说的“天”,西方人常说的上帝。西方人常常将朴素而实用的智慧蕴藏在有关上帝的各种比喻中。当然,在大部分人的心里,上帝未必特指基督教的耶和华,而是代表超自然的力量。即使无神论者心里也有自己的上帝一它可以是头顶的星空,也可以是心中的道德。总之,那是超出个人能力之外的力量。只有敬畏这样的力量,我们才能把事情做好。
2.命运的力量
无论多么强势的人都难逃命运的安排,认命其实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有的生活态度。
可能有人会觉得,认命太消极、太迷信。恰恰相反,不认命才是迷信!所谓不认命,就是以为世界上所有事情自己都能控制,这是一种妄念,是对自己的迷信。事实上,不确定性是我们这个世界固有的特征,世界上有很多我们自己甚至整个人类都无法控制的力量。承认这一点,才是唯物主义的态度。
人贵在自知,知道自己的长处,知道自己能力的边界,在这个边界内最大化自己的收益,这是一种积极的人生态度。至于结果是好是坏,不妨泰然处之。尽人事,听天命。
3.生活的节奏
生活中最重要的是掌握好节奏。人在忙碌的时候,很容易忘掉忙碌的目的,最后反而离目标越来越远。从忙乱中退一步,思考一下目的,能省掉多余的需求和行动,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让我们更快地接近目标。在诸多目标中,终极目标当属生活本身。
本文来源:《格局》,吴军 著,中信出版集团。
2022.01.12 周三:
第一条守则,是不要欺骗你自己——而你自己是最容易被你骗的人。—— 理查德•费曼《别闹了,费曼先生》
性格决定命运
怀斯曼发现,运气好的人有三个性格特征:
第一是外向。外向者喜欢跟陌生人聊天,他总能注意到那些有意思的人,然后从聊天中获得新的信息。另外,外向者也善于让别人注意到自己,这样别人也会主动找他。
第二是开放。开放的人愿意尝试新的东西,对风险没有那么害怕。
第三是神经质程度低。所谓神经质,就是容易焦虑、紧张、嫉妒。而运气好的人恰恰没有这些负面的情绪,做事非常放松。
不特殊论者
人的确是高级动物。高级是高级,但并不特殊。其实我们之所以高级,也不是因为天命所归,主要是因为运气好。这个宇宙的参数恰好适合生命出现,地球恰好处在一颗表现良好的恒星的宜居地带,于是生命出现了。我们这一支灵长类哺乳动物又恰好赶上了一系列特别好的基因突变。
如果你还了解一些社会科学,比如读过罗伯特*H .弗兰克(RobertH .Frank )的《成功与运气》你就知道个人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运气好。金牌选手将会拥有好得多的机会,但银牌选手未必是实力不行。 能意识到自己不是特殊的人,就是“不特殊论者”。
现在有很多特别成功的人物,不管多厉害也没有表现出狂妄自大的姿态,有一种智识上的谦逊,这个谦逊不是假装的。他们是不特殊论者。不特殊论者首先要有人人平等的观念。世界不会因你而存在,世界也不会因你而改变。不管你能做多少,其实这个世界的运行,基本上都跟你没关系。
“不特殊论者”的反义词,是武志红老师发明的“巨婴”。巨婴的特点是始终认为世界应该绕着他转。巨婴认为如果他不高兴,那就说明这个世界有问题——他对这个世界的评价,完全取决于周围世界是不是让他高兴。巨婴如果始终不长见识,就永远都不会成为不特殊论者——他们可能会变成“弃婴”,弃婴认为自己被世界拋弃了。世界已经一再让他失望,他完全失去了信心,也不再对世界提什么要求了,甘愿做个边缘人物。
巨婴和弃婴的共同点是他们观察世界的视角永远都是从自己出发:要么就是世界对我好,要么就是世界对我不好。相对于巨婴和弃婴,不特殊论者有个竞争优势:他能从别人的视角去考虑问题。
事实是有些事儿就是无缘无故发生的,纯偶然——或者你至少可以把它当作是纯偶然,因此你永远都控制不了。承认控制不了、放弃控制,才是科学态度。
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发生就发生了,是因为机械化的运转或者由于偶然因素的左右,它没有意义也没有目的,既不是为了成全你,也不是为了跟你作对。
本文来源:《你有你的计划,世界另有计划》,万维钢 著,电子工业出版社。
2022.01.13 周四:
在经济学家看来,上大学的真正目的,是发出一个信号。“信号”,是个很重要的经济学思想。信号解决了信息不对称的问题。
《不充分均衡》这本书中有个比方。有人建了一个魔法塔,进入这个魔法塔对你没有什么直接的好处,而且一旦进去,你必须待满四年才能出来。但是这个魔法塔真有魔法:它会识别人——只有智商超过100,而且拥有一定意志品质的人才能进去。
那你愿意进去消耗四年时间吗?先别着急决定。先想想这个问题:如果你是个雇主,你会怎么看待魔法塔?雇主会优先雇用从魔法塔里出来的人。因为这些人证明了自己的智商和意志品质。那些没进入过魔法塔的人也许也有高智商和优良意志品质,但是他们无法向雇主证明这一点。
进入魔法塔,你就发出了一个明确的高智商和优良意志品质的信号。有这个信号的人越多,对没有这个信号的人就越不利。
这个魔法塔就是一个两因素系统:雇员需要发出信号,雇主需要接收信号。这个系统会非常稳定,以至哪怕有人在魔法塔门口收钱,还是会有人抢着要进。随着想进入魔法塔的人越来越多,魔法塔还会提高准入要求,比如智商要超过120,还得有一项文体特长才行。
这个魔法塔,当然就是大学系统。大学系统一旦建立了声望,你想再搞个别的系统与之竞争,那是几乎不可能的——因为最先去新系统的肯定是那些智商不到120的人,结果就是,不进大学就等于承认自己的智商不到120。
这就是信号的作用。哪怕上大学什么都学不到,哪怕上大学既花钱又花时间,只要大学能提供这个明确信号,人们就必须想方设法上大学。如果别人都上大学了,你就更得上大学,这也是为什么各种工作的学历要求水涨船高。
宁可做一些对自己不利的事儿,也要发出信号,这个现象在自然界普遍存在。有些雄性鸟类有非常漂亮的尾巴,其实这个尾巴太大了,已经影响到了它们的灵活性和生存,那为什么还要这个尾巴呢?因为尾巴是一个信号,能够向雌鸟宣告自己的身体强壮,负担得起这个累赘。为什么有人喝酒要喝到自残的程度?这也是证明身体好的信号。穿戴奢侈品,更是发信号。
“对自己不利”恰恰是高水平信号的特征。发信号的代价越大,这个信号才越可信。
大学系统也好,吹捧系统也好,最重要的作用机制都是发信号。发信号的代价越高,信号就越强。而发信号的目的,都是为了证明自己——或者是证明自己的能力,或者是证明自己的忠诚。
劳里•保罗说,甚至连什么样的价值观“好”,也没有科学的判断方法。你甚至无法科学判断,价值观是多元一些好还是专注一些好。你不知道人这一辈子应该只为一个目标而努力,还是同时追逐多个目标好——更不用说选择的这些目标都是什么了。
哲学家以塞亚•伯林有感于此,说人生就是悲剧啊。人永远都不可能知道应该怎么活,没有一个选择是绝对正确的。说白了我们都是在浑浑噩噩混日子,只不过有些人感受不到而已。
不过高普尼克比较乐观,她说正因为无所适从,才说明了人活着有意思。
有了意识,这个世界才有了好坏,才有了幸福,才有了意义。不是宇宙给了生命意义,而是我们这些有意识的生命给了这个宇宙意义。
人的认知是分等级的:
- 第一级是古典,讲信仰、讲忠诚。
- 第二级是规代,讲理性、讲真理。
- 第三级是后现代,认为并不存在绝对的真理,讲多元化。
- 第四级是在后现代的基础之上,讲语境。
视角决定了“语境”,每个解释都在某个语境之下。先定视角,再在一个特定语境之中分辨哪个更可能对,哪个更可能错。
人们做任何事情都有一个隐藏的动机。人类进化了这么多年,绝对坏的特性其实已经不存在了。我们头脑中任何一种感情、任何一种动机都是有好处的。
第一,当你面对一个具体的人时,不要猜测,更不要指责他有什么隐藏的动机。有时好心能办坏事,有时自私自利却能办成好事,本来重要的是事情的结果,可是人们总觉得人的“动机”更重要。批评别人时不专门针对他的行为,反而以“揭发”他的“动机”为乐,甚至动不动就说“谁谁谁亡我之心不死”,这在中国文化中叫“诛心”,连古人都看不起。
我们学了这么多有关大脑的知识,最关键的一条就是大脑是个多元体,各个模块各有各的主意,最后做出的决定,我们常常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出于什么动机。可能对绝大多数事情,我们都是既有“好的”动机,也有自私自利的动机。那我们跟人合作,为什么不干脆假装大家都是出于好的动机呢?人类早就不是低等动物那种打打杀杀的局面了,作为文明人互相合作,我们最好的政策就是讲学习、讲正气。
第二,对于自己,在做重要决定时,应该深人问问自己到底有什么动机。这样有利于你做出理性的选择。博弈论对“理性”的定义:所谓理性,就是对你想要的各种东西设定一个优先级,并且能够贯彻执行这个优先级。
我们大脑中同时有各种动机。生存是一个动机,炫耀也是一个动机。在几种动机都有的情况下,你应该分析一下哪个重要,哪个不重要——你应该设定一个优先级。如果你是理性的,而你又认为生存比炫耀重要,你就不会为了炫耀而冒生命危险尝试各种虽然很贵但是不靠谱的医疗手段。如果你是跟女朋友一起欣赏艺术,也许你想炫耀一下自己的艺术知识。但如果你是自己去博物馆欣赏艺术,就应该关注那些艺术品的内在品质,为自己而欣赏。
时刻反思一下自己的动机是个好习惯。不过你也不用有心理负担,因为正如我们不在乎别人的动机,别人也不在乎我们的动机。
第三,更高级的要求是,对于具体个人之外的、广泛意义上的“世人”,我们要充分了解,甚至运用隐藏动机这个知识。
生活中的隐藏动机:说话时所处的语境,做事背后的隐藏动机,才是真正需要关心的。
本文来源:《你有你的计划,世界另有计划》,万维钢 著,电子工业出版社。
2022.01.14 周五:
从哲学的层面讲,死亡其实并不可怕。我最早很严肃地思考这个问题,是在父亲病重时,因为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我非常近。我读了爱因斯坦和他朋友的一段谈话,这位物理学家是一位看穿了时空的智者。他说,我们对死亡的恐惧有点儿莫名其妙,我们站在“有”的世界,试图理解“无”的问题,按照“有”的逻辑,对“无”产生恐惧。这句话,不是那么容易理解,不过你会慢慢体会出它的含义。
人如果不想在“有”的世界对“无”的世界产生恐惧,就要采取一些有意义的行动。梁实秋在晚年感叹:“人一出生,死期已定,这是怎样的悲伤,我问天,天不语。”这未免有点儿伤感,对于宿命,我倒是更喜欢周国平的态度:“这个世界大家其实都在排着队沿着一条路往前走,停不下来,走到尽头就是死亡(到此为止和梁实秋讲得差不多)。这时,有些男人和女人搭上了腔,开始说笑起来,更多的人参与了进来,整个队伍便充满了欢乐。”我想,我们的生活其实就应该是这样的。
本文来源:《见识》,吴军 著,中信出版集团。
2022.01.15 周六:
人生唯一确定的就是不确定的人生。
历史上有两个与梨子有关的故事。一个是孔融让梨,这个故事让我觉得不真实,我觉得自己很难达到这种高度。另一个类似的故事是奥古斯丁偷梨,奥古斯丁在《忏悔录》中忏悔,说偷梨并不是为了吃,他们偷的梨,只吃了几个,其他的都喂猪了——偷梨是为了获得一种偷盗的“愉悦感”——这让我感到真实,人的内心确实有幽暗的成分,有时人并非不知道对错,而是明知是错,却依然要选择错误。
20世纪有一位杰出的自由主义思想家以赛亚·伯林(Isaiah Berlin),他曾把思想家分为两种,狐狸与刺猬。刺猬之道,一以贯之,是为一元论,而狐狸则圆滑狡诈,可谓多元论。
一元论的思想家,比比皆是,他们经常把不接受自己观点的人视为敌人,认为他们在道德上是败坏的。相反,多元论虽然有自己的立场,却能看到对立的立场也有相对合理性,不会随意对人进行人身攻击。古希腊诗人阿尔齐洛克斯写过这样一句诗:狐狸观天下事,刺猬以一事观天下。
人类的有限性决定了我们的认识永远是有局限的,因为人类的经验是有限的,人是世界的一部分,不可能走出世界看到整体。也许,我们所有的认识都是盲人摸象,只能看到局部,看不到整体。
因此我们需要接受批评,没有批评的声音,人很容易轻信各种看似合理的观念,被种种虚假的信念所淹没。承认自己的无知,乃是开启智慧的大门。
智力和智慧是两码事,很多人有智力,但不一定有智慧。托马斯·索维尔提醒:智慧是从你经历的一切中获得理解,它并非头脑中的智力游戏。智力的反义词是迟钝,智慧的反义词是愚昧,愚昧比迟钝会带来更大的危险。很多智力发达的人也许非常愚昧。
我们每个人都并不优越于他人,每个人都是有限的。承认自己的无知和有限,渺小和幽暗。
在危难来临的时候,我们可能有一种道德上的义务,我们可以为了保全别人的生命来牺牲自己,但这只是个人的一种道德义务,你不能够把它演变为我可以牺牲他人来保全我自己或保全另一些人的生命,因为道德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一种自律,而不是他决。
本文来源:《法治的细节》,罗翔 著,云南人民出版社。
2022.01.16 周日:
为什么法律判断要优于道德判断呢?这背后的根本原因有两点:
第一,我们必须承认人们个体的认识能力是有限的,有许多隐秘的事情我们并不知晓,比如,一个年轻女孩未婚生子,每天抱着一个孩子去上班,同事都对她指指点点,但其实是这位女孩被强暴后怀孕,觉得孩子是无辜的生命,所以决定生下来。如果你知道这个隐情,你还会指责她吗?因此个人对于正义的理解一定是片面的。凭借个体对正义的有限理解去匡扶正义很有可能出现可怕的后果。
第二,复杂的社会并不是黑白分明,非此即彼的,有时善与善之间也会发生冲突。比如中国有一个千年难题:母亲和妻子两人同时掉下水,你该救谁?如果救母亲,妻子会溺水身亡;如果救妻子,母亲会溺水身亡。这就是典型的善与善的冲突。你能说救母亲或者救妻子就是不对的吗?当然不能。
法律思维的一个重要思考方式,就是法律判断优于道德判断。这也提醒我们在工作生活中不要轻易对他人进行道德论断,因为有许多隐情是我们不知道的,道德判断更多的是一种自省,而非律他,不要严于律他,宽于律己。但是法律规则,则是我们都应该共同遵守的。
我们每一个生命,都会经历人生的酸甜苦辣。我们在某个特殊的时候都会去想,也许我当初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会更好,在那些无限沮丧的时刻,甚至怀疑自己在人间的生命就是一场错误。生活远比戏剧更荒诞与沉重,但荒诞不是让我们绝望,而是让我们重新滋生勇气与信心。
但是我们都应该思考,什么才是幸福?电影《无问西东》有一句台词:“如果提前知道你将面对的人生,你是否还有勇气重来一遍?”我在很多地方引用过爱比克泰德的这句话,“我们登上并非我们所选择的舞台,演出并非我们所选择的剧本”,我们没有一个人是自愿来到这个世界的,也没有一个人的人生剧本是你所选定的,我们无法决定出生、身高、智商、父母、家庭条件、贵人相助,人生能够决定的其实很少,也许连5%都到不了。
很多人都会羡慕别人的剧本,但是没有必要去羡慕他人的剧本。我们最重要的是演好我们的剧本。艾森豪威尔的母亲从小就对他说:人生就像打牌,无论你抓到一副多么烂的牌,都要把它打好。也许起手烂牌也会有精彩的结局。
关于这个话题,还有一个典型的例子。有一个四肢残缺的人,叫尼克·胡哲(Nick Vujicic)。这个人从小就患有一种疾病,天生没有四肢,所以他曾经三次尝试自杀。当他到10岁那一年,他第一次意识到人要为自己的快乐负责。他成为澳洲第一批进入主流学校的残障儿童,也是高中一位竞选学生会主席的常战者,并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他也是第一位登上冲浪客杂志封面的菜鸟冲浪客。后来,他设立了一个非营利组织,叫做“没有四肢的人生”(Life Without Limbs),在全世界超过25个国家举办了数千场演讲,鼓励了很多的人,也许他的人生可以让你更深刻地体会无法选择的“人生剧本”。
亦如康德所说:“我们之所以做道德的事情,不是因为幸福,而只是因为这本身就无愧于我们已经拥有的幸福。”
人的本性总是希望更多地知道他人的信息,但是不希望自己的信息过多地泄露。我们喜欢窥探他人,但是不愿自己被窥探,这是人性。
本文来源:《法治的细节》,罗翔 著,云南人民出版社。
2022.01.17 周一:
真正的智慧一定是否定性的,也就是承认自己的无知。读书就是为了攀登智慧的阶梯。这其实是一种悖论性的存在,我们因为无知而读书,读书又让我们真正地承认自己的无知与浅薄。拒绝读书当然是一种愚蠢,但是因为读书而滋生出骄傲与傲慢是一种更大的愚蠢。
在书籍中逃避世界
这个世界并不美好,我们经常看到令人伤心、愤怒的新闻。每天的工作和生活也不尽愉快,甚至十分厌倦,职场不如意,情感也没有着落。很多人用读书来逃避现实,当我们沉浸在书籍中时,现实似乎已经不存在。我也经常用读书来逃避现实,暂时忘记现实世界的蝇营狗苟,“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书’海寄馀生。”
我很喜欢《纳尼亚传奇》的作者C.S.路易斯,他小时候就沉迷阅读,自认为书中的世界比外面的世界更真实。路易斯自称家里的书都从书房溢了出来,他把书籍当作这个世界上最安全、最温暖的避难所,能够保护自己的心智,远离生活的种种凄苦。但是,路易斯在书中搭建的美好世界,随着母亲的病逝轰然倒塌。书籍并没有为他提供真正的庇护,当他从想象的世界中走出来,他依然要面对这个满目创伤、令人痛苦、令人心碎的世界。
如果书籍只是我们逃避世界的工具,那么,当你在书房的时候,似乎就拥有了对抗整个世界的力量。但是当你走出书房,会发现自己还是那个无能为力的懦弱之辈,这难道不是一种自我欺骗吗?如果读书只是逃避,那又与吸毒和放纵有何区别呢?不都是为了逃避庸碌、空虚的生活吗?
一个在购物节通宵购物的人,和一个读一夜书的人,难道不都是带着暂时的兴奋,和事后的疲倦,乘兴而来、败兴而归?逃避可能有用,但现实世界的困境并不会因为逃避而消失。
在书籍中营造世界
很多时候,我们对现实不满,转而在书籍中追求圆满。但这种圆满不可能是完全虚构的,头脑中任何的假设都是以现实世界的存在作为基础。也许对完美的追求就是我们作为人类的出厂设置,每当我们遇到不完美,就会激活这种本能,在书籍中想象和营造一种完美。可是,想象毕竟只是想象,我们在书籍中获得的完美,在现实世界中依然不完美。当你像鸵鸟一样,把脑袋埋进书籍的沙土之中,这个世界并不真正变得完美。这种营造的美并不真实,而且带有强烈的虚伪和自我欺骗。
人类对于美好回忆的执着,会使人无法走出幻想,这也许存在积极的一面,却更有走向自欺欺人这样的可能。
我时常在反省自己,我读很多反映战乱、饥荒、贫困的书籍时会流泪,进而获得一种道德上的优越感。我为他人的苦难感同身受,为他人苦难的故事流泪,为他人苦难的故事伤心欲绝,就自我感觉是一个道德高尚的人,但是我真的身临其境吗?我付出实实在在的帮助了吗?说实话,我的感动只是瞬间的,我其实什么都没做,只是留下了几滴眼泪。
罗素称自己活着有三个动力:一是对爱情的渴望,二是对知识的追求,三是对人类苦难不可遏制的同情心。但罗素只爱概念上的人类,不爱具体的人。他热爱民众,并为他们的苦难而痛苦,但他依旧远离他们;他主张人人平等,却从未放弃自己的伯爵头衔;他主张男女平等,却是为了有更大的性自由去拈花惹草。
如果我们只是通过阅读营造一个假想的世界,却不愿意走入真实的世界,并关心真实世界中他人真实的苦楚,那么,这种自我欺骗式的阅读,其实毫无意义。
在书籍中理解世界
读书可以让我们暂时忘记真实的世界,排解自己的忧闷,但是我们终究要拥有进入世界的力量与勇气。
我们要在书籍中理解世界,因为读书让我们能够拥有进入世界的力量和勇气。书籍可以拓展我们作为个体的经验,让我们接轨于人类经验的总和。每个他者都跟自己休戚相关,无论是过去的人、现在的人,还是将来的人,我们都生活在人类总体经验的故事中,我们都能在他人的故事中获得教诲。
无论是虚构作品还是非虚构作品,其实都是在探讨人类在不同情境中应当如何去选择。我们个体虽然是独特的,但是在人类的总经验中,个体又并不独特。我们经常说,每个人的悲喜并不相通,从个体的角度看也许是对的,但是放在人类的总经验中,这又并不准确。每一部伟大的作品,都会让你更多地认识自己,理解自己。每一部伟大的作品都是对你心灵的追问,都在帮助你反思自我、走出偏见,引发你思考那些自以为是的观念是否真的无懈可击。当我们越多地理解世界,我们也就越多地理解自己。
在书籍中超越世界
这个世界真的有净土吗?如果没有净土,我们还要做白痴吗?这或许就是为什么特蕾莎会说这样一段话:
你如果行善事,人们会说你必定是出于自私的隐蔽动机。不管怎样,还是要做善事。
你今天所做的善事明天就会被人遗忘。不管怎样,还是要做善事。
你如果成功,得到的会是假朋友和真敌人。不管怎样,还是要成功。
你耗费数年所建设的可能毁于一旦。不管怎样,还是要建设。
你坦诚待人却得到了伤害。不管怎样,还是要坦诚待人。
心胸最博大最宽容的人,可能会被心胸狭窄的人击倒。不管怎样,还是要志存高远。
人们的确需要帮助,但当你真的帮助他们的时候,他们可能会攻击你。不管怎样,还是要帮助他人。
将你所拥有的最好的东西献给世界,你可能会被反咬一口。不管怎样,还是要把最宝贵的东西献给世界。
这也许就是经院哲学家阿奎那所说的,我们今生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超越今生。
人类的思想观念,可以捍卫我们自己。我们一定都是依据一定的思想观念在生存,一种崇高的观念可以将人高举,一种卑下的观念则会降低人的尊严。读书在某种意义上,正是站在人类总体经验的基础上来获得安身立命的伟大观念。只有这种伟大的观念可以赋予我们作为人的尊严,可以让我们生活得有意义、有目的、有安全感,能够让我们超越暂时的琐碎和有限,能够让我们在一种更高级的意义上审视我们的日常生活,这种观念也能够像石头房子一样来帮助我们抵御人生的艰难困苦以及命运的当头棒喝。无论是疾病的流行,还是外族的入侵,人的肉体也许很容易毁灭,但是这种伟大的观念却万世长存。
人类只有站在伟大的观念上,才能感到自己的高贵和价值。伟大的观念创造伟大的人类,我一直觉得,大学之大不在大楼,不在大师,更不在大官,而在于伟大的观念。
通过书籍,我们站在前辈的肩膀上,也许能看得更高。但是请注意,你即便站得再高,你离天依然无限遥远,我们对于智慧的追求是永无止境的,唯有承认自己的无知和有限才能不断地追逐智慧。
我们需要拥有对普遍性的追求,因为唯有伟大的普遍才能抵御人世的无常,才能对抗每天的庸碌和琐碎,但是我们要尊重多元,共相和殊相能够在苏格拉底否定性的智慧中得到结合。这种否定的智慧让我们即便探究了真理的浩瀚,也不会独断和傲慢。我们越多地认识真理,只会让自己越多地谦卑,越多地尊重,和而不同,求同存异,与光同尘。我们无知,所以我们读书,我们读书,所以越承认自己的无知。
陈:可能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在非常大的竞争中面临这样的困惑:我得赢,我需要找到非常多可以赢的办法。以前老说的“我要忠于我自己”,现在要妥协非常多的事情,我要避免被淘汰。你会怎么样跟学生说这些事情?
罗:那就是如何过看起来好的一生。你就要定义什么叫做“好”。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关于好的标准。good如果加个s就变成了goods,就变成了商品。做一件事情最重要的就是赚钱吗?什么叫好医生?赚钱就是好医生。什么是好老师?赚钱就是好老师。什么是好记者?赚钱就是好记者。这样做,那一切职业分工没有意义了。你要去寻找什么叫good,然后你才可以去过good的一生,你才可以避免随波逐流,你内心才会拥有一种笃定,你才会拒绝跟别人去攀比,也拒绝被别人所攀比。
爱比克泰德所说的“对于不可控的事情,我们保持乐观;对于可控的事情,我们保持谨慎”。可控的事情,就是你现在有一些小小的影响,你别滥用,别得意忘形。对于不可控的事情,你抱着乐观的心,接受一个开放性的选项。
一切有意义的知识,最终都是为了行动。作为学者,我们经常会思考许多崇高与深邃的观念,但是我们经常误以为自己想到了、说到了,也就做到了。这其实只是自欺欺人,这个世界最远的距离就是知道和做到。
罗:我觉得还是,人生的经历吧,就是人要接受自己的有限性。就是人承认自己是有限的,于是承认你的逻辑是有限的,承认你的理性是有限的,承认你的阅读是有限的,承认你整个人就是在偏见之中,你这一生就是在走出偏见。那当你这样来想,你就会慢慢地有一种反思。
今天意味着礼物(present),中文中的今天多一点就是命令。我把今天既看成礼物,又当作命令,需要把今天一点一点地过好,完成每天的命定。前方的道路不可预知,有着各种可能,生命充满着神秘莫测,祝各位一路平安。不悲伤、不犹豫、不彷徨。
本文来源:《法治的细节》,罗翔 著,云南人民出版社。
2022.01.18 周二:
我们称处理负面情绪的方式为一种应对方式,或者说是一种应对策略:炫耀、有攻击性、有过度的控制妄想或感觉受到冒犯,都是我们在试图避免负面情绪、唤醒内在小孩和审判者时,可借助的行为方式。这些行为让我们的羞耻感和负罪感不那么强烈,或者至少可以让我们在别人面前隐藏它们。然而我们也会为此付出高昂的代价。通过这种方式,我们保护自己不受过去的声音影响,但同时,这样做也伤害了现在的自己,因为它阻碍了我们充分发挥个人潜力。
用这种方式欺骗自己和他人的人,只能在顺从、回避和过度补偿之间进行选择。顺从是指完全以他人的想象为自我导向,以此让自己不感到内疚的倾向。别人情绪稳定时,这类人也会感到稳定。这样一来,他们就不必处理自己的需求,也就不会产生矛盾。但是,他们的重要需求仍然没有得到满足,实际上也并非是在“真诚地”与他人接触。
相比顺从,回避是指对来自内在审判者的有害声音的逃避——这往往也代表一种对生活的逃避。这类人确实能成功地回避不愉快的感受,因为回避者会寻找一些不会让他们接触童年感受和父母命令的地方。然而,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回避者的行为也妨碍了自己得到幸福。
此外,所谓的过度补偿也可以被用来应对软弱和无助。过度补偿就是指一个人似乎完全不顾受伤的内在小孩,否认羞愧或悲伤等感受,他的自卑感往往被过度的自信有时甚至是傲慢的外表所掩盖。
相应地,如果我们能管理好负面的情绪,一般来说这么做也是好事。你不必感受每一次痛苦,不必表现每一次愤怒,不必纠结每一次冲突,不必觉察自己的每一次不安。而且,不是每一次不快都值得大闹一场。
只有当否定情绪妨碍我们满足自己的需求时,它才会成为问题。比如霍尔格,他如果一直这么做,就永远不会了解到,虽然自己身材不够完美,却是一个可爱的人。而罗伯特也很难通过互联网得到满足。这背后的问题是,后两种应对方式,即回避和过度补偿,只会让人在短期内感觉良好——至少比另一种面对自卑感的方式,即顺从,要好得多。
莎拉的反应很夸张,也很不理智。但她认为自己不得不这样:在友谊的排他性受到质疑的情况下,对她的童年产生决定性影响的感情——被遗弃和被忽视的感觉被唤醒了。而在她的行动方式中,除了不顾一切地伤害之外,没有其他处理这些感情的方式。就这样,受伤的内在小孩让人不愉快的感觉,被她被宠坏的内在小孩的感觉所淹没,她想立即消除孤独和被抛弃感所带来的恐惧。在这个背景下,虽然人们可以更好地理解莎拉的激烈反应,但莎拉身边的人并不真的觉得舒服。莎拉对她的朋友们的固执和赌气就是一个很好地展示内在小孩们如何共同发挥作用的例子。莎拉的行为可能导致像莫妮卡这样的朋友感到很辛苦,并终有一天不再与她来往。所以,最终 莎拉也是在用她的行为伤害自己。
本文来源:《0次与10000次》,吉塔·雅各布 著,人民邮电出版社。
2022.01.19 周三:
如今我们生活在一个对自己要求越来越高的世界里。这也是为什么自我提升类的参考书如此流行。每个人都必须在劳动力和合作的自由市场中尽可能地推销自己。但工作上的成就不仅源于经济,随着收入的增长,我们从别人那里得到的重视和尊重也会增加。运动上的成功和出色的外貌也会产生同样的影响。
一方面,我们生活在一个令人疲惫的世界里。有时我们几乎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正在满足谁的需求和欲望,在追逐谁的目标。我们常常给自己施加不必要的压力。另一方面,我们的确需要一定的野心,因为我们不仅要在这个世界上生存,还要得到对自己而言重要的东西。而个人的成功会让我们感到高兴和自豪,会增强我们的自主性和自信心。它让我们感觉到自己还能做到什么,我们不是无助的、有依赖性的,而是独立的、有能力的成年人。
健康的抱负心让我们前进,而苛刻的内在审判者让我们退缩,那么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呢?回答这个问题的最好方法是问自己另一个问题: 有这份抱负,我过得怎么样?我在多大程度上可以满足成功以外的其他需求?我是否因为这份抱负而受到失眠、挫折或倦怠的制约?
一方面,如果你不能再从事愉快的活动,无法享受生活、放松自己,那么即使什么都不做也会有负罪感,此时你的行动很可能被有害的内在审判者的声音所引导。另一方面,如果你只是单纯的工作比较辛苦,但除此之外一切安好,这份抱负心能让生活变得美好且舒服,那么你的野心很可能是健康的。
想象一下,你把很重要但不是特别紧急的事放下,先去晒着太阳喝杯卡布奇诺,只因为现在天气太好了。
这感觉如何?你能享受这杯卡布奇诺吗?你认为毕竟其他的事情不是特别紧急,还是说你会感到不安、有压力?如果你的感受是后一种,这可能暗示你身上存在苛刻的内在审判者。
你知道那些已经完全超负荷工作,还要让自己再负责两三个项目的人吗?知道那些已经饱受工作压力之苦,同时还考帆船驾照,周末还安排另一个摄影项目的人吗?知道那些在晚上十一点还坐在电脑前完成展示报告内容,文字间都找不到一个多余空格的人吗?受着对成就要求较高的内在审判者之苦的人,其实总是压力很大,经常表现出过度的完美主义,他们一般会给自己带来太多的负担。
我们大多数人都有一定的惰性,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偷偷溜走,以避免被要求做任何不愉快的事。当在办公室里遇到不愉快的额外工作时,我们很想赶快喝上一杯咖啡。但也有一些同事从不推脱。他们完全超负荷地工作,一次又一次地承担别人不愿意做的任务。为什么这些同事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回避呢?可能是因为他们被一个突出的、对成就要求较高的内在审判者所引导。但也不一定都是这样——其中一些人可能仅仅是不擅长推辞和拒绝。然而,如果有人仅仅因一次没接手额外的工作就立即产生糟糕的感觉,那么他很可能被一个高度活跃的对成就要求较高的内在审判者引导着。
过度补偿是指,我们过度填补空缺。当我们真正感到自卑时,反而会表现出强烈的优越感甚至是傲慢。过度补偿有很多面孔,但它总是与我们在感到不安全和渺小时,却去进行控制和支配的情况有关。反抗使用这种应对方式的人往往不是那么容易的。想一想那个来自富贵家庭,矮小的、胖胖的男人霍尔格,他就是这样的情况:他觉得自己比家人,特别是比女性差。他在内心深处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吸引力。为了弥补这种感觉,他贬低女性的价值,物化女性,并且对女性的态度很恶劣,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对待她们。
本文来源:《0次与10000次》,吉塔·雅各布 著,人民邮电出版社。
2022.01.20 周四:
过度反应的三大构成要素:引发危机感的事件、我们做出的快速情绪和行为反应、因为情绪记忆和情绪控制机制而受到影响的对事件发展的理解能力。思想和情感世界并不像某些人所认为的那么遥远。大脑用那些可能并不合适的假设和猜测试着快速解读事件,尽管我们能够对我们所思考的多个问题做出解释,但我们并不总能完全理解那些让我们持有这些观点的解释。
什么是情绪记忆
为了弄明白那些常规观念的力量,我经常用在摄影机或眼镜上使用的镜片这个暗喻。我们的观念为我们用以观看世界的“镜片”镀上了一层色彩。有时候我们看到的色彩不过是那层“镜片”的颜色,而不是真实情境的颜色。我们的观念还能够放大或缩小所观察到的事物,让我们认为自己更加接近或远离了事物本身。这时候,我们所需要关心的事物已经与背景融为一体,这样我们就不能去关注事物本身,而只看到了背景上无关紧要的东西。然而,与眼镜或者摄影机不同,我们观念的“镜框”是悄悄落到眼前的,因此,有时候我们甚至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戴上了眼镜”。
摆脱情绪记忆的误导
当前的情境引起了我们不太了解的剧烈情感,这就会出现问题。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我们就会想起之前引起我们同样情绪的经历来了解当前的状况。大部分情况下,这对我们都是有利的,让我们借鉴之前的经验来处理问题。之前形成的观念跟当前的境况不相符时,新的问题也就随之产生了。
已形成的观念和之前的经历对现在的影响是巨大的。一旦我们发现与当前经历中的情感相似的记忆,我们就自动进入了类似的情节,并以之前的经历去预测即将发生的状况。由于记忆会让我们关注可能对我们最为有利的信息,所以头脑可能会着重突出某些情境而忽略其他的状况。就像眼镜一样,我们的观念可以加深对事物的理解,使事物棱角分明。但是不符合当前状况的观念则会误导我们,让我们对事物的理解产生偏差。大部分情况下,我们都不知道自己戴着的“眼镜”能够改变我们对周围世界的理解力。
孩提时代,我们都遇到过怀疑自己能力、需要成人帮助或肯定、没有达到预期目标,或者被人忽略的时刻。在受到伤害的时候,我们原来固有的行为模式会成为以后理解特定境况的“眼镜”,之前经历中的感受会提醒我们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了,这时候,在还没有完全了解清楚当前的状况时,我们便做出了判断和回应。
如果你能够辨识孩提时代形成的观念和思想,那你就能够发现原来的“眼镜”正在改变你看待现状的态度。你很熟悉自己的情绪反应,尤其是那种不舒服的、让人烦忧的情绪。
一旦发现激活了旧的情绪反应,你就能阻止自己做出过度的反应。只要明白,你的理解并不是完全准确的,这就能帮你很多。遇到让你产生不愉快情绪的事情,不要让你自己一触即发,而是退后一步,或是回到“平衡点”上去,辨识让你变得脆弱的观念的能力也是技巧很关键的一部分。一旦你辨认出了旧的行为和情绪模式,你就能够去摧毁它,因为它是属于过去的。为了找到合适的回应方式,我们可以选择推翻自己的旧思想。
许多思虑过多的人都有点儿被心理学家们称作神经过敏的症状。这种症状让人用消极的态度面对发生的事,做重要的决定时犹犹豫豫,对情况不确定的时候会很难受,并且面对困境时做出回应所花的时间比常人要长。这是由基因、家庭状况、生活中的琐事或是三者兼而有之所造成的,我们还无从得知,然而研究者知道,如果你个性就属于神经过敏这类的话,那你就会一直深陷焦虑和无助中,无法自拔。如果你有这种症状,那就有必要检查一下自己,并质疑童年时面对类似情况所做出的回应了。如果你给自己机会,那你的大脑将会产生新的神经回路。丽贝卡·雷和凯文·奥克斯纳做过实验,那些多虑的人在接受实验时,如果在面对威胁的时候不想太多,而是多关心接下来的局势发展,换个角度看问题,这样情绪就能恢复平静。几分钟内,那些接受测试的人就开始关心手头的任务了,并且他们面对情况做出的回应跟那些没有神经过敏症状的被测试者是一样的。
本文来源:《情绪勒索》,朱迪斯·P·西格尔 著,文化发展出版社。
2022.01.21 周五:
错误思考方式一览
(1)代表性的探索法:琳达的个例
这是卡内曼和特沃斯基二人的经典论点。琳达三十多岁,非常优秀,单身,社会参与度很高。那么以下哪一种情况最有可能:她在银行工作?她是个女权主义者?她既在银行上班又是个女权主义者?
基于我们对银行职员和女权主义者的认知,我们几乎更倾向于相信第三种假设。然而,这并不符合逻辑,不管琳达的性格是什么,从统计学的角度来说,她是甲或乙的概率,要比她是“甲并且乙”的概率高。
(2)锚定(调整)探索法:迷雾中的错误标记
如果随机抽取一个数字,用它来估计联合国有多少个成员国,然后抽出的数字越大,就表示联合国的成员国越多。显然,这个方式一看就大有问题。但现实中,我们常常会用一个标记去做类似这样的预测,哪怕是偶然中提取的,其本质和问题本身并没有关系。因此,这种锚定法看似对准目标,实则是违背了真相。
(3)开放式探索法:嘈杂中最有道理的推断
我们总是习惯用印象最深刻的记忆,或者简单来说,用最近发生的事件来做推断。比如某个精神分裂症患者犯了谋杀罪,那么这个信息就深深印刻在了我们头脑中,如果我们对精神分裂症一无所知,那我们就会轻易地总结出:精神分裂症患者都是危险人物。就像我们从不会谈论准时到达的火车,所说的都是迟到的列车。
(4)厌恶失去:“即将失去”比“拥有”糟糕多了
丢失一百欧元的负面情绪,比赢得一百欧元的快感强烈两倍。厌恶失去是期望理论的核心,这是丹尼尔·卡内曼和阿莫斯·特沃斯基共同探究得出的结论。这就是为什么股市里的散股股民会耗上很久才舍得亏本抛售。另外,我们更容易接受的论调是“购买力不能降低”,而不是“提高我们的购买力”;“工作是为了赚更多的钱”,而不是“工作是为了更少地损失钱财”。
(5)定位偏差:一半空还是一半满?
给大家两个选择:一个航班安全到达目的地的概率是97%,另一个出现空中事故的概率是3%,你会选择乘坐哪个?很多人会不假思索地选择第一个,然而,这两个航班出事的概率是一样的。所以,表达沟通的方式,其实也左右了我们的判断。
(6)确认偏误:只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一种绝对的平庸现象:我们总能记住符合自己对世界认知的事物,缩小或否认与自己世界观背道而驰的事例。举个例子,右派的人喜欢读《费加罗报》,左派的人则更青睐《自由报》。相信占星术的人,则会关注到在美国“9·11”事件前,三位占星学家曾预言美国将有空难,甚至可能还会觉得自己的预感胜过了这三位占星学家,而完全无视没有预言能力的几千条逝去的生命。如果真的有人用科学的方式,来证明这样的错误,又会怎样呢?想必这群人还会辩解说:这只是因为科学还不够成熟,没有能力把那些我心中的事情,有理有据地推导总结出来。这就是杰弗勒·蒙罗所说的“科学无能借口”。
(7)后视偏差:我早就说了
“您对立法的结果惊讶吗?”
“一点也不,”政论员说,“说实话,这是唯一的选择。”
表面上看,事实和发展趋势都被从容地掌握着,只是之前丝毫不见端倪。但事实上,那都只是我们的马后炮罢了。
(8)权威偏见:“白大褂效应”
一天早上,一个陌生人打扮成拿破仑的样子警告路人,不明飞行物要袭击城市了,并递给路人防范外星人散播有害气体的面罩。当天下午,他做了同样的事情,但是换了一身白大褂。在您看来,路人们更能相信哪个场景?
在权威专家面前,我们大众会妄自菲薄。社会心理学家斯坦利·米尔格拉姆,在20世纪60年代做了一系列著名的实验,一群普通人在虚假的科学面前,甚至会答应去让陌生人触电。
(9)自满偏见:我跌倒在地,这是伏尔泰的错
当我成功了,那是因为我优秀;而当我失败了,那是别人或环境造成的。人们不会把自己和错误联系起来,不管有什么外在因素,总会判定是别人的行为造就的过失。过往经验告诉我们事实就是这样的。
(10)因果错觉:鹳和宝宝们
两件事同时发生,并不代表它们有因果关系。我们如果观察到鹳的数量和宝宝的数量同时增多,并不代表两者有因果关系。因果错觉常常造成很麻烦的争议。二十多年来,自闭症的增多正巧与互联网的高速发展趋势重合,所以就有人总结道:互联网导致自闭症。牛津大学的研究员苏珊·格林菲尔德提出一个新的视角:互联网同样招致了不容小觑的嘲讽之风。
(11)光环效应:偷了鸡蛋的人也偷了牛
你有双漂亮的眼睛,你知道吗?所以你一定是善良、聪明、诚实的人。这种说法是不是很可笑?认同某一些优点,往往会去假定其他更多的优点。学校里,长得最漂亮的学生更容易获得好成绩,因为他会被假定是赋有天赋和责任感的。确实,这很可怕,尤其对我们这些不是最漂亮的学生而言。
所有民主社会的教育似乎都忽略了认知中的一个关键因素:如果不加手段地滥用批判性思维,人就会变得幼稚。没错,疑惑确实是探索过程中的美好品质,但它也会造成认知的空洞虚无,而并非是精神上的自主。——杰拉德·布罗奈《幼稚的民主》
我们能做的不是让更少的人去相信古怪或疯狂的事情,而是不要让更多的人去相信。我们很难改变那些执迷不悟的人的想法,我们越企图去扭转,越容易适得其反,让他们愈发坚持。
与愚蠢和平共处
与愚蠢做斗争,是一件神都办不到的事情。——弗里德里希·冯·席勒
世上只存在两件永恒的事情:宇宙和人类的愚蠢……而对于宇宙,我没有足够的把握。——阿尔伯特·爱因斯坦
自己不够完美,有各种局限,我们该怎么去接受自身的愚蠢呢?在心理学中,“接纳”是一个很时髦的词。例如,在充分有意识的冥想中,个体纯粹地反思自己的经历,不做任何判断,或者在“接纳和实现疗法”(ACT)中,治疗师指导病人接受一系列给他/她造成困扰的元素(自身的、别人的,或是环境中的),利用不同的偏差策略,帮助他/她获得心理状态的灵活性。
心理学中,无条件的自我接纳是由美国人阿尔伯特·艾利斯在理性情绪行为疗法的研究中提出来的,他是行为疗法的先驱。他受到禁欲主义哲学的启发,这些人用广义的接受态度来通向幸福的境界。阿尔伯特的临床观察表明,人类有一种趋势,就是接纳,这既是天生的,也是出于教育的影响(来自父母或其他),其实接纳未必要满足什么条件,它通常和个人的行为表现连接在一起。我们因为自己符合某些条件而自我接纳,可见我们的身份是围绕着我们所做的行为而产生的。然而,一个人的存在,远远大于他做所有事的总和,他“做了什么”不等于“他是谁”。阿尔伯特·艾利斯指出,任何一个人都有优点和缺点(很多时候很难区分),一个人的行为和特征并不能完美地说明“他是谁”。人的存在没有好与坏,他就是这样的,仅此而已。
从这个理念出发,阿尔伯特提出了无条件接纳自我,把个人的行为和存在分开看待的可能性。一个人的行为可能可以衡量他的价值,但不该延展到个体存在的意义。阿尔伯特把这个概念定义为无条件的自我接纳。
走向自我同情
天才能直面自己的短板,而蠢人却无法认识自己的不足。——阿尔伯特·爱因斯坦
无条件的自我接纳很显然是建立在作为个体生而为人的基础上,而不是用自己的行为去定义自己的身份。在这个大背景下,做一些蠢事不等于自己是傻瓜。做不做蠢事和我们的经历有关,但和身份无关。虽然我们能接受我们的行为不能决定“我们是谁”的身份,但是做下蠢事的自我感觉却不怎么美好。一些无关痛痒的蠢事会被淡忘在记忆中,最差的情况是过了一段时间,我们回想起来仍会有一丝尴尬。比较好的情况是,事后我们为此哈哈大笑……
为了优化这个过程,我们得采取对自己理解同情的态度,或者说自我同情,但我们却更容易对别人表达同情。自我同情,例如,无条件的自我接纳,其实不太容易办到,因为在我们的教育里缺乏类似的模型。
在奥斯汀的得克萨斯大学教授教育心理学的克里斯丁·雷夫,找到了自我同情的三个重要元素。首先是充分的自我意识,这点在如今的心理学领域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意识到自己情感感受的能力,不带任何判断色彩,对缓和焦虑特别有用。它让我们认识到自己的委屈和不悦,并且能告诉自己,这些都是暂时的。第二个元素是让我们承认人性,以及和众多其他人所建立的关系。我们要像对自己那般去对别人表达善意,就像我们对待身处困境的亲友一样。
将无条件的自我接纳和自我同情联系在一起,以上是两个能弹性面对愚蠢的元素。至于第三个元素,就是无条件、无保留地接受自我,这其实很容易运用到我们日常生活中。
本文来源:《愚蠢心理学》,约翰-弗朗斯瓦·马里昂 著,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
2022.01.22 周六:
纵向维度的消失,意味着再也不可能就“我该如何生活?”这一问题给出恰当的答案。而仅能给出的功利主义答案,可能是更加个人主义和自私的,也可能是更加社会化和无私的,但都难免是功利主义的,不是“尽可能让你自己过得舒适”,就是“为最多的人谋求福祉”。同样无从确定的问题,还有人与动物有何区别。人是“高等”动物?也许是吧,但这句话只在某些方面成立;而有的时候,动物也可以比人“高等”,因此最好还是避免使用“高等”或“低等”之类的含混字眼,除非在进化论的语境下严格使用。因为在进化论的语境下,“高等”通常与“后来出现”有关,人类无疑是后来出现的,因此可以认为,人类站在进化阶梯的顶端。
所有这些都无法得出“我该如何生活?”的有用答案。帕斯卡曾说:“人希望幸福,只为幸福活着,不可能希冀不幸。”但康德等见解新颖的哲学家们坚持认为:“人永远无法确切、始终如一地说出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人无法“确定什么能使他真正幸福,因为要确定这一点,他得做到无所不知才行”。而传统智慧则给出了令人宽慰、浅显易懂的回答:人的幸福就是往高处走,发展自己的最高能力,获得与更高甚至最高等的事物有关的知识,如果可能的话,直至“看到上帝”。如果一个人往低处走,只发展自己与动物都具备的低等能力,那他就会非常不幸,乃至绝望。
正如佛祖的遗言中所说的那样,每个人的任务都是“尽力而为,寻得救度”。
世界的四大存在层次:
- “人”可以写作:m+x+y+z
- “动物”可以写作:m+x+y
- “植物”可以写作:m+x
- “无机物”可以写作:m
能力“z”无疑与人的思考能力和意识到自己的思考能力大有关系。可以说,意识和智力是相互作用的。人不光有意识,还能意识到自己的意识;不光会思考,还能观察和研究自己的想法。有一种能够说出“我”字,并且引导意识使之符合自身意图的东西;一个主人或控制者,一股比意识层次更高的能力。这种能力“z”能作用于自身的意识,为有目的地学习、调查、探索、整理和积累知识开创了无限的可能。我们该如何称呼它好呢?因为确实需要有文字标签,我就把它称作“自我意识(self-awareness)”吧。
x(生命)、y(意识)和z(自我意识)都是看不到的,只有m是看得到的;它们很难捉摸,但它们带来的效果却是时常可见的。
如前所述,除了把“无机物”作为我们的基准线,随着能力的递增来达到更高的存在层次,我们还可以从所了解的最高层次——人开始写起,随着能力的递减,回到最低的存在层次。即:
- “人”可以写作:M
- “动物”可以写作:M-z
- “植物”可以写作:M-z-y
- “无机物”可以写作:M-z-y-x
对我们来说,像这样“向下”的图示,比“向上”的图示更容易理解,因为它更符合我们的实践经验。我们知道所有这三种要素——x、y和z——都会减弱、消亡,我们还可以故意破坏它们。自我意识可以在意识存续期间消失,意识可以在生命延续期间消失,而生命消失后,会留下一具了无生气的尸体。我们可以观察到,甚至感觉到自我意识、意识及生命的减少和完全消失。但要把生命赋予无生命的物质,把意识赋予生物,把自我意识的能力赋予有意识的生物,我们还做不到。
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分层结构,由四种截然不同的存在层次组成。每一个层次的范围都非常广阔,且有高低之分。虽然低层次范围止于何处,高层次范围始于何处,或有争议,难以分辨,但这四种领域的存在是不可动摇的事实,并不因为边界偶有争议而发生变化。
“人是什么样的杰作啊!他的理性何其高贵!他的本领不计其数!”因为人有自我意识(z)的能力,他的本领的确不计其数;他没有被禁锢,没有被限定,或者用时兴话来说,他没有被“设定好程序”。维尔纳·耶格尔(Werner Jaeger)曾讲过这样一个深刻的道理:人类一旦发掘了一项潜力,它就会存在下去。不是平凡之处,也不是任何泛泛之举或表现,当然更不是能从动物那里观察到的东西,而是最伟大的人类成就,定义着人。“并非所有人都能出类拔萃,”凯瑟琳·罗伯茨(Catherine Roberts)博士说,但所有人都能通过学习良善的人性,明白作为人意味着什么,明白自己也要对人类有所贡献。尽可能地成为真正的人,是一件崇高的事。这并不需要借助科学的帮助。此外,一个人意识到自己的潜力,也许就能超越以前取得的成就。
这种“无可限量”,正是人所特有的自我意识(z)的能力带来的结果,这种与生命能力和意识能力大不相同的能力,并没有什么自动的、机械的特点。就其本质而言,自我意识的能力是一种无可限量的潜能,而非一成不变的现状。如果人要真正成其为人,就必须亲自开发和“实现”这种潜能。
人可以写成:m+x+y+z。这四项要素组成了一个越来越珍贵和脆弱的序列。物质(m)无法被摧毁;杀人意味着剥夺人的x、y和z,但无生命的物质会保留下来,“回归”大地。与无生命的物质相比,生命极其珍贵,又极为脆弱;同样,与生命的无处不在和顽强相比,意识也十分珍贵和脆弱。而自我意识更是最宝贵的能力,其珍贵和脆弱都达到了极致,它是人的最高成就,又难以长久保存,它这一刻还存在,很可能在下一刻就消逝了。
若非身为有生命的物质,我们绝不会发现生命;若非身为有意识、有生命的物质,我们绝不会发现意识;若非身为有自我意识、有意识、有生命的物质,我们绝不会发现自我意识。这四种要素的本质差异类似于各个维度间的不连续性。直线是一维的,不论在这根直线上下多少功夫,不论其结构多么微妙和复杂,都无法将它变成一个平面。同样,不论在二维的平面上下多少功夫,把它变得多么微妙、复杂、巨大,都没法把它变成立体的。我们知道,物质世界里的存在都是三维的。一维或二维的事物只存在于我们的头脑之中。可以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人类“真正地”存在着,因为只有人拥有生命的“三维”,即意识和自我意识。从这层意义上来说,动物只有两维——生命和意识,且只有一种朦胧的存在;而植物缺少自我认识和意识的维度,与人比起来,就像直线跟立体实物相比一般。这样来比较的话,欠缺三种“看不见的维度”的物质,就像几何中的点一样欠缺存在感。
本文来源:《解惑:心智模式决定你的一生》,E. F. 舒马赫 著,中信出版社。
2022.01.23 周日:
心智模式的进程:从被动到主动
四大存在层次以一种递进的方式表现出了某些特征,我把这些特征称作“进程”(progressions)。也许最显著的就是从被动变成主动的进程。在最低的“无机物”或无生命物质的层次上,只有被动。石头是完全被动的,是纯粹的物件,完全受环境摆布。它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安排不了,利用不了。哪怕是放射性物质,也是完全被动的。植物在很大程度上也是被动的,但不完全如此;植物不是纯粹的物件,对于环境的变化,它有一定的、有限的适应能力;它趋光生长,根部随着土壤中的水分和养分扩展。植物只在很低的程度上,可以称作是有行为能力、能够安排和利用事物的主体。甚至可以说,植物拥有“行动智能”的少许迹象。当然,这无法与动物相提并论。在“动物”的层次,由于意识的出现,发生了从被动到主动的醒目转变。生命的进程加快了;从其自由和往往有目的的活动来看,行动变得更加自主化——不仅仅是缓缓地转向光亮,还能做到捕食或逃避危险的迅疾动作。行动、安排和利用事物的能力大为增加,无可限量;它们显然有了“内在的生命”的迹象,有快乐,有忧愁,有信心,有恐惧,有期待,有失望,等等。
任何存在,只要有了内在的生命,就不再只是一个客体了。它成了主体,甚至能将其他存在当作客体,比如猫对待老鼠。在人的层次,总是有一个自称为“我”的主体,这是从被动到主动,从客体到主体的又一明显改变。把人完全当作一个客体,就算不是犯罪,也是变态行为。不管环境给人带来多少压抑和束缚,人都有可能克服环境的影响,坚持自己的看法。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自己所处的环境,从而掌控自己的生活,按照自己的意图利用身边的东西。他的潜力无可限量,但到处都有一些实际存在的限制,对于这些限制,他还是要承认和尊重的。
我们在回顾四大存在层次时注意到,从被动变主动的进程的确非常明显,但这种进程并不彻底。哪怕是独立自主的人,也保留了相当多的被动;尽管他无疑是一个主体,但他在很多方面仍然还是一个客体,受制于环境,受环境摆布。但自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人就总是用自己的想象力或直觉力来完善这一进程,(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根据发展趋势对结果做出预判。由此人们构想出了这样一种存在:他是完全主动的,完全独立自主的;他是超越所有人的人,他绝非客体,超越了所有环境和意外,能够掌控一切——他是人格化的神明,是“坚定不移的行动家”。由此,人们把四大存在层次看成是无形的、更高级别的存在者存在的标志。
从被动到主动这一进程的一个有趣而有益的地方,就是活动缘由的变化。显然,在无生命物质的层次,活动的变化不可能没有物理方面的原因,因果之间有着十分紧密的联系。在植物的层次,因果链条变得更加复杂了,物理方面的原因在较低的层次上有效果——风会把树吹得摇晃起来,不论树是死是活。但某些物理因素不仅发挥了物理效果,还充当了刺激因素。阳光会让植物趋光,而植物过度偏向一个方向,会让另一侧的根长得更壮。同样,在动物的层次,活动的理由变得更加复杂。动物可以像石头一样被推开,也可以像植物一样受到刺激因素的刺激;但还有第三种因素,这种因素来自动物的体内,是一种非物理性的驱动力、吸引力或冲动,它被称作“动机”。狗有了动机,才会行动起来,驱使它行动的不是外力或外部刺激,而是源于“内心”的力量。比如见到主人,它会欢快地蹦跳;见到敌人,它会仓皇逃走。
在动物的层次,促成动机的原因得在生理层面发挥效果,但在人这个层次,就不必如此了。自我意识的要素给人增添了另一种行动的缘由——意志,这种本领可以让人在没有生理冲动,没有有形刺激,没有推动力的情况下做出行动。关于意志,人们有很多争议。意志在多大程度上是自由的?这个问题我们留到后面再谈。眼下只需要承认,在人的层次,多了一种可能的行动缘由——这种缘由在更低的层次上似乎是见不到的。人会根据所谓的“赤裸裸的洞察力”展开行动。一个人到一个地方去,或许不是因为眼前的环境促使他这样做,而是因为他内心期待着,将来会有一定的前途。尽管这些外来添附的潜能——预计未来的能力和随之而来的期待未来可能性的能力——无疑在某种程度上受到了所有人的压抑,但显然它们大不相同,我们多数人的这些潜能还很弱。可以这样设想,在超乎人类之上的存在层次,这些潜能是完美无缺的。因此,能够完美地预见未来,拥有完全自由行动的能力以及无拘无束毫不被动的特点,被看作是“神”的属性。从物理原因到刺激,再到动机,再到意志,这一进步过程在这样一种完美的意志之后达成了圆满。这种完美的意志,凌驾于一切能对我们了解的四大存在层次产生影响的动因之上。
本文来源:《解惑:心智模式决定你的一生》,E. F. 舒马赫 著,中信出版社。
2022.01.24 周一:
从必然性到自由的进程
从被动到主动的进程与从必然性到自由的进程既相似,又有着密切的联系。不难看出,在无机物的层次,除了必然性,没有什么别的东西。无生命物质是什么样子,就只能是什么样子;它没有别的选择,没有“发展”的可能,没有改变性状的可能。在核子微粒的层次上,所谓的“测不准”只是必然性的另一种体现而已,因为完全的必然性,就意味着不具有任何有创造性的要素。如前所述,这就像是“零维”——一种没有价值的极致,意味着没有任何可以确定的内容。测不准的“自由”其实与自由是极端对立的,是一种只能用统计意义上的可能性方面的术语才能理解的必然性。在无生命物质的层次,没有可以集结自主能力的“内心”。我们会发现,“内心”正是自由的舞台。我们对植物的“内心”所知甚少,对动物的内心了解得多一些,而对人的内心了解得非常多,它是性格、创造力和自由的舞台。内心是由生命、意识和自我意识这些能力创造出来的,但我们只能直接、切身地体会到我们自己的“内心”,以及它带给我们的自由。通过密切观察,可以发现我们大多数人在大多数时间里,都是下意识地行动,就像一台机器。人独有的自我意识的能力处于沉睡状态,人就像动物一样,有一定的智能,但只对外界影响有所反应。只有在人运用自我意识的能力时,他才处于人的层次,自由的层次。这时他才是主动地生活,而不是被动地生活。在过去的生活中,必然性积累起了强大的力量,这些力量会左右他的行为;但他的道路上已经有了一个小小的凹坑,他的前进方向已经有了小小的变化。这变化可能难以觉察,但诸多自我意识的时刻累积起来,就能促成许多的变化,甚至可以在某个时刻将原先的方向一举扭转。
人是否有自由,这样的问题就好比问人是否是百万富翁。此时他不是,但他有可能成为百万富翁。他可以制定致富的目标,也可以制定自由的目标。他的“内心”有可能成为力量的源泉,从而使自由的力量胜过必然性的力量。不难想象,有某种完美的存在总是始终如一地运用着自我意识的本领,把这种自由的能力运用到了极致,从而摆脱了必然性的影响。这就是神圣的存在,一种无所不能、至高无上的权能,一个完美的统一体。
本文来源:《解惑:心智模式决定你的一生》,E. F. 舒马赫 著,中信出版社。
2022.01.25 周二:
内在和谐统一的进程
还有一种明显的进程,就是一体化和统一的趋势。在无机物的层次,不存在一体化。将这些无生命的物质分割再分割,也不会丧失其品质或形态,因为在这种层次,没有什么可失去的。甚至在植物的层次,其内在的统一也是很微弱的,植物的某些部分就算被切除,也不会影响植物的存活,还可以长成各自独立的植株。与之相反,动物的一体化程度更高。作为一个完整的生物学系统,高等动物是个统一体,将它分割开来的话,它的各个部分是无法独立存活的。但这些动物精神层面的一体化程度并不高,哪怕是最高等的动物,在逻辑性和前后一致的层面上,水平也相当有限;总体看来,它们的记忆是柔弱无力的,它们的智能也是含混不清的。
显然,人的内在统一性要胜过层次比他低的存在,不过正如现代心理学承认的那样,心理的整合同化并不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天赋,而是人始终要背负的一项重任。作为一个生物系统,人无法被分割;在精神层面,整合同化也远非完美,不过人可以通过自我意识,大大改善融合的水平。然而作为一个具有自我意识力量的人,他的精神整合程度往往不尽如人意,他把自己看作是多种不同人格的拙劣组合,这些人格每个都以“我”自居。对这一体验的经典表述见于圣保罗致罗马人书:“因为我所做的,我自己不明白;我所愿意的,我并不做;我所恨恶的,我倒去做。若我所做的,是我所不愿意的,我就应承律法是善的。既是这样,就不是我做的,乃是住在我里头的罪做的。”
整合同化意味着建立起内心的和谐统一,建立起力量与自由之源,以便让自己的存在不再是单纯依赖外力推动的客体,让自己成为主体,根据自己的“内心”行事,作用于外界。就整合同化这一进步,最了不起的学术看法之一,见于托马斯·阿奎那的《反异教大全》:“在所有物体中,无生命的处于最低等的位置,它们不可能生发出什么,除非一个作用于另一个。比如,当外部物质被火转化,接受了火的性质和形态时,才能从火中生出火来。”
莫里斯·尼科尔曾对人的不可见性做过鞭辟入里的描述:
我们都能径直看到他人的身体。我们能看到嘴唇翕动,眼睛的睁闭,嘴巴和面部线条的变化,还有整个躯体的活动。而这个人的自我是不可见的……
如果人不可见的一面,也像可见的一面一样容易识别,我们就能生活在全新的人世了。而眼下呢,我们生活在看得见的人世中,活在只重外表的人类中……
我们所有的想法、情绪、感受、想象、幻想、梦想,都是不可见的……属于我们的计划、规划、秘密、野心的一切,我们所有的希望、担忧、疑虑、迷惑,我们所有的爱、思索、沉思、无聊、不确定,我们的欲望、向往、兴趣、感觉,我们的好恶、爱憎——它们都是不可见的。它们构成了人的“自我”。
我们并不理解我们是不可见的。我们并不理解,在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人是不可见的。我们并不理解,生活,撇开别的定义不论,首先是一出看得见与看不见的戏。
既存在着一切都看得到的外部世界,所谓“看得到”,也就是我们的感官能够感受得到,也存在着“内心空间”,其中的事物是看不到的,我们的感官不能直接感受到。当然,我们自己的内心是例外。
本文来源:《解惑:心智模式决定你的一生》,E. F. 舒马赫 著,中信出版社。
2022.01.26 周三:
我发现自己想搞明白:所谓“活着”究竟意味着什么?换言之,生命是什么?
此生的大部分时间里,我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但要找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却并不容易。尽管各个时代的科学家们都曾纠结于这个问题,但至今也没有一个关于“生命”的标准定义,这是不是很让人诧异?就连本书的书名“生命是什么”都是从物理学家薛定谔那儿厚着脸皮偷来的,他在1944年出版了极具影响力的同题著作。他主要关注的是生命的一个重要方面:根据热力学第二定律,宇宙不断趋向无序和混沌状态,那么,在这样一个世界里,生物何以能在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中保持如此惊人的秩序和统一性?薛定谔准确地抓住了一个核心问题,并且认定,解开遗传的密码就是关键所在——理解基因是什么,以及它们如何在代际间忠实地传递下去。
在这本书里,我提出了同样的问题:生命是什么?但我认为仅解决遗传问题并不能得到完整的答案。所以,我将引入生物学的五个重要概念:细胞、基因、自然选择的进化、生命的化学,以及生命的信息。
我越了解细胞,就越觉得细胞很神奇。细胞有各种形状和大小,令人难以置信。大部分细胞都很小——真的非常微小——无法用肉眼看到。有一种能感染膀胱的寄生细菌,可以在1毫米的间隙中挤下3000多个细胞。还有些细胞大得离谱。要是你早餐吃了鸡蛋,不妨想一下:整个蛋黄就只是一个单细胞。我们体内的一些细胞也很大。比如,有些单个的神经细胞可以从你的脊柱底部一直延伸到大脚趾尖。也就是说,那些神经细胞各个都能长达1米!
细胞不仅是所有有机体的基本结构单位,也是生命体的基本功能单位。我这话的意思是:细胞是具有生命核心特征的最小实体。这就是生物学家所说的细胞学说的基础:就我们目前所知,地球上的一切生命,要么是一个细胞,要么是多个细胞的集合。可以确凿地说:细胞是最简单的生命。
细菌和其他种类的微生物细胞(“微生物”是所有能以单细胞形式存活的微小生物的总称)是迄今为止地球上数量最多的生命体。它们存活在一切环境中:从高空大气层到地壳深处,几乎无处不在。要是没有它们,这个世界就会停滞。它们分解废物,肥沃土壤,回收营养物质,从空气中收集动植物生长所需的氮气。当科学家们观察人类的身体时,他们发现,相对于我们身体中的30万亿个或更多的人类细胞,微生物细胞的数量只多不少。你——以及所有人类——都不是孤立的个体,而是一个由人类和非人类细胞组成的不断变化的群落。这些微小的细菌和真菌细胞就生活在我们的身体表面和身体内部,持续影响着我们的消化能力和抗病能力。
细胞分裂也能解释身体为什么能奇迹般地自愈。如果你被这页纸的边缘割破了手指头,那么,伤口周围的细胞可以通过分裂修复伤口,让你的身体保持健康。然而,祸兮福所倚,正是因为身体具有让细胞分裂产生新细胞的能力,癌症也由此而生。癌症就是由于细胞不受控制地生长、分裂而引起的,并恶性扩散,损害身体,甚至导致死亡。
你的每条染色体的核心都是一个完整的DNA分子。这些染色体可以非常长,每一条都能包含数百个,甚或数千个基因,一个接一个排列成链状。比如,人类的2号染色体包含一条有1300多个基因的长链,如果你把这一DNA片段拉出来,总长度将达到8厘米。如此算来,总体数量就极其惊人了,你的每个微小细胞里的46条染色体都有总长超过2米的DNA。经过神奇地打包,它们能全部被纳入一个直径不超过千分之几毫米的细胞里。更惊人的是,假如你能把自己体内数万亿个细胞里盘成螺旋状的DNA一一拉开,排成一条细线,其总长度将达到200亿公里。这个距离,足够从地球到太阳往返65次!
“突变”这个词语在遗传学家那里是有特定含义的。突变的基因不一定是畸形的或破损的,而是仅仅意味着基因的不同变体。孟德尔杂交出了不同的植物品种,比如开紫色花或白色花的植株,它们之所以不同,就是因为一个对决定花色而言很重要的基因发生了突变。按照这个逻辑,眼睛颜色不同的人也可以被认为是人类的基因突变品种。所以,在各种变异体中,究竟哪一种才该被视为“正常”,这种说法通常毫无意义。
基因的DNA序列被改变、重组或删除时就会发生突变。突变常常是细胞受损的结果——比如紫外线辐射或化学损伤——或是在DNA复制和细胞分裂的过程中偶发错误所致。细胞自带复杂精妙的机制,可以发现并修复这些错误,这就意味着:突变往往是非常罕见的现象。据估计,平均下来,每次细胞分裂只会发生三次小突变,这意味着每复制十亿个DNA字母才会出现一次突变,出错率非常低。但是,一旦发生突变,就会产生不同形式的基因,继而改变蛋白质,进而改变继承它们的子代细胞的生物性状。
通过改变基因的工作方式,有些突变会成为创新之源,这偶尔非常有用;但在大多数情况下,突变会让基因无法执行其适当的功能。有时,仅仅一个DNA字母的改变,就会造成很大影响。比如,一个孩子继承了两个β-球蛋白基因变体,其上只有一个DNA碱基出现了变异,但他的血红蛋白色素就会因此不能充分发挥作用而患上名为镰状细胞病的血液病。
几乎所有构成细胞新陈代谢基础的化学反应都是由酶完成的。但是,除了构建分子、分解分子之外,它们还发挥着许多其他作用。它们是质量监控者,也是转运者:在细胞不同区域间传递成分和信息,并将其他分子送入或送出细胞。还有些酶始终在留意入侵者,激活保护细胞的蛋白质,从而使我们的身体免受疾病的侵害。酶并不是唯一的蛋白质。我们身体的每个部分——从头发到胃酸,再到眼睛里的晶状体——几乎都是蛋白质做的,或是由蛋白质构建而成的。所有这些独特的蛋白质都经过了进化千万年的千锤百炼,才能在细胞内完成特定的功能。哪怕只是一个相对简单的细胞也包含了海量的蛋白质分子。在一个小小的酵母细胞中共有超过4000万个蛋白质分子,换言之,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胞中的蛋白质数量就相当于北京这样的巨型城市人口数量的两倍!
蛋白质极富多样性,因此每一个细胞内时时刻刻都好似涌动着一个巨大的化学反应的旋涡。如果你能想象自己有一双能感知分子世界的眼睛,在观看一个活体细胞的内部,那么化学活动沸腾的骚乱将给你的感官带来巨大冲击。其中有些分子带电,会产生吸引力或排斥力,而其他分子则不带电。有些是酸性的,有些是类似漂白剂的碱性。所有物质都在不停地相互作用,随机碰撞或按部就班地进行。有时,分子通过电子或质子的快速交换,短暂地聚集在一起,发生化学反应。还有些时候,分子通过形成紧密而持久的键保持化学关联。总的来说,细胞中持续进行着成千上万种化学反应,以维持生命。即使是最大规模的化工厂里发生的化学反应的数量也会相形见绌。毕竟,一家塑料厂里大概只需要几十种化学反应。
生命进化需要漫长的时间,而所有这些疯狂而快速的化学反应占用的时间却都是一瞬间。细胞世界所用的快速时刻表令人眼花缭乱,和进化的慢速时刻表一样,让我们的大脑难以想象和理解。有一些酶能以惊人的速度工作,每秒钟都要进行数千次甚至数百万次化学反应。这些酶工作起来不仅速度极快,而且极其精准。它们能以化学工程师梦寐以求的精确度和可靠度巧妙地处理每一个原子。不过,进化经历了数十亿年,一直在努力完善这些过程——远比我们人类存在的时间长得多。
本文来源:《五堂极简生物课》,保罗·纳斯 著,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
2022.01.27 周四:
无论是写文章还是搞建筑,无论是思想还是实实在在的事物,我们都会发现最简单、最实用的方法往往就是顺其自然。赫伯特·西蒙的努力成就了他的诺贝尔经济学奖。他发现,当做得足够好之后,我们就会停下,这是一种普遍存在的倾向。西蒙将这种倾向称为“满意度”(satisficing),它是“满意”(satisfying)与“满足”(suficing)合并而成的一个词语。
西蒙发现,我们之所以能够达成满意度,是因为理论上可行的改进做起来非常困难,不值得努力,或者没有必要。在这种情况下,存在缺憾的满意度是最有意义的,是实现目标最快捷的途径。我去商店购物时,就买我第一眼看到的意面酱。它里面没有肉,价格不超过5美元,而且也不影响埃兹拉每天的钠盐摄入量。当然,我也可以花更多的时间去找一款更健康、更便宜的意面酱,但有这点时间我都可以考虑买哪种意面了。
在足够好的时候停一下,可以让我们不浪费精力。
本文来源:《减法》,莱迪·克洛茨 著,中信出版社。
2022.01.28 周五:
我把乔布斯的人偶放在桌子上,提醒自己要改变世界;我的案头放着《人类简史》《反脆弱》,相信《原则》《有限与无限的游戏》;我还请很多人给我讲老庄,讲《金刚经》《心经》《大学》,还有热心的布道者给我讲解《圣经》《古兰经》,这些经典都深深震撼过我的心灵。这些都是我追寻意义的脚步。
不过这几年,我对人生意义、底层逻辑开始逐渐松绑。我发现人其实并不需要这么多意义和模型,而且很有可能,学得越多越困惑,意义太多,就很难指导具体的生活。我逐渐意识到,跳过自己的感受,仅靠巨大意义和价值来说服自己做事,是个坑。
他们说得都对,每件事背后都特别有意义:读书有意义,写作有意义,讲课有意义,出版有意义,创业有意义,做大有意义。但是你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选。无论怎么选,事情都需要踏踏实实地去做很久,如果你的心力和精力跟不上就什么也做不出来,那就等于做啥都没意义。
我们应该追寻人生的大意义吗?有两个心理学实验,似乎能验证我的感受。
一个故事来自维克多·E.弗兰克尔。我们都知道弗兰克尔是个犹太人,二战期间被迫害关进了集中营,后来成了存在主义心理大师。
集中营里糟糕的饮食、超负荷的工作,让很多人受不了折磨而死去。但让人诧异的是,最先死去的却是原来被认为最应该活到最后的人——那些身体健壮、受过良好教育的男性,而那些羸弱的老妇人却往往活到了最后。
他通过仔细研究发现,那些身体健壮、受过良好教育的男性,一辈子被教育要做有意义的事、重要的事,来到集中营后,这些人反而觉得没有意义、没有出路了,有的选择自杀,有的则在绝望中离开人世。倒是很多老妇人,整天思考怎么把“家传项链挂到儿媳妇脖子上去”,从而完成传承百年的愿望。为了这个“不可推卸”的责任,她们最后很好地活了下来。
为大意义而活的人因为看不到头而毁灭;活下来的人,则是在糟糕的生活里找到了切实的、可实现的、可追求的小意义。
心理学家斯蒂格(Michael F. Steger)花了十多年时间,在“生命意义”这个话题上有了更深刻的洞察。他发现,知道自己生命意义的人,会更健康、更长寿。那怎么才能发现自己生命的意义呢?他进一步把生命意义分成了意义拥有和意义追求两个维度。
意义拥有是指,你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拥有什么意义,清楚自己在追寻什么。意义追求是指,你还在思考和探索:我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我到底该追寻什么?我过成这样是天降大任于斯人,还是拿了个倒霉剧本?你看,意义拥有用来感知当下,意义追求则是追寻未知;前者支撑当下,后者拓展未来;一个走心,一个走脑。
接下来的结论有点反常识。斯蒂格进一步发现,越感知意义,我们的幸福感、自我价值感就越强;而越追求意义,我们的幸福感、生活满意度和积极情绪就会越低。对,你没看错,是“越低”。
可见,追求意义是很费幸福感的事,所以哲学家、喜剧大师好像都不太快乐。
本文来源:《拆掉思维里的墙》,古典 著,中信出版社。
2022.01.29 周六:
古龙的小说《多情剑客无情剑》里讲述了一对厨子在饭馆打烊后,在后厨给自己炒了盘菜,找了点小酒,很惬意地对饮,舒服了一两个时辰。古龙说,他们还活着,就是因为一天还有那么一两个时辰。我喜欢古龙这种闲笔,好的作家藏不住价值观。对这些人来说,这就很有意义。
命运把我们丢到不同境地,接受自己拥有的,追寻自己想要的,做好自己能做的,这就是最好的意义。即使这个意义看上去没那么“有意义”也不要紧。
这些年,总有成功人士苦口婆心地对年轻人说,你们要有宏大理想,不要庸庸碌碌,不要追求热门,要思考为中华崛起而读书……这些道理固然好听,但常常不好用。年轻人听不进去,因为那是这些成功人士现在要追寻的意义。
我们是不是允许,每个人可以有基于自己水平的生命意义?或者,我们至少应该承认这种没那么高大上的目标,也很有意义?立志很重要,但要让一个人20岁、30岁决定自己一生,实际挺荒谬的。生命是一个持续不断的积累过程。人的各种能力、眼界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成熟,他能一扇一扇地推开他面前的门,看到更大的世界。
佛家说,放生能积累功德。放生乌龟能不能积德我不知道,但是我们最应该做的是放生自己——放下对自己不切实际的期待,才能看到生机勃勃的全新道路,这就叫放自己一条生路。有一首歌的歌词说:“幸福的方式只有两种,一种是所有梦想都实现,一种是放下了不该有的怨念。”
《第五项修炼》的作者彼得·圣吉说:“心智模式是深植于我们心灵之中,关于我们自己、别人、组织以及世界每个层面的形象、假设和故事。就好像一块玻璃微妙地扭曲了我们的视野一样,心智模式也决定了我们对世界的看法。”
我们戴着一副看不见的眼镜在看世界,镜片过滤掉大部分信息,只保留很少一部分,我们永远只能看到真实世界中我们想看到的那一部分。通过自己的内心来填充这个空白,就像自动填充字母一样,我们按照过去的经验和记忆在大脑里构建了一个自己的世界。
我们用一个固定程序来处理进入大脑的信息,然后根据经验和记忆构建出一个假设的世界模型,之后再对这个假设的世界模型做出反应。简单地说,我们给自己创造了一个世界模型,然后根据这个创造出来的世界生活。这是我们大脑的工作原理。
即使生活在一模一样的外界世界中,我们也会感受到完全不同的世界。我们戴着不同的“眼镜”过滤世界的大部分信息,又用我们的不同经验和记忆来解释这些信息,搭建起我们内心的世界,并以为那就是世界的真相。难怪《心经》会有“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说法。这句话用心智模型套用就是:一切你以为真实的事物,都是心智模型的计算,而一切心智模型对你来说都是实在的世界。
在今天这个变幻莫测、充满不确定性的世界,我们最大的危险不是外界的压力与竞争,而是我们内心的模式。这些模式决定我们看到些什么、感受些什么、如何思考以及最终成为怎样的人。糟糕的心智模式就像一堵堵墙:我们亲手搬砖、垒砌,把自己围在里边——勤奋却低效,挣扎而无路可去。
愿上帝赐我一个平静的心,去接纳我所不能改变的事物;赐我无限勇气,去改变那有可能改变的东西;并且赐我智慧去辨别这两者的差异。
这段祈祷词说的就是心智模式的智慧:找到我们内心世界中那些可以突破的地方去突破,找到那些不能突破的地方去接纳。
本文来源:《拆掉思维里的墙》,古典 著,中信出版社。
2022.01.30 周日:
荣均是个很爱学习的人,在这里,先记录一段他关于学习的思考:
一个人拥有的知识和智慧像一个圆圈,他能了解到自己无知的领域,就是圆的周边领域。圆越大,你与未知世界的接触就越广,你会发现更多需要了解和掌握的知识。过去美团随着业务不断发展壮大,总会遇到全新的问题,比如,创立美团之前,我们一直做的是社交产品,从来不知道线下应该怎么去做,也不知道销售团队怎么去管理。当你遇到问题时,很难找到最好的解决方案。只有亲自实践,再结合原来的知识,慢慢发现原来别人是这么干的,原来已经有这么多理论积累,原来已经有非常成熟的方案,再慢慢去形成自己的认知和理解,之前学习的理论才能被你认可,变成自己的智慧。
人才的成长大概有三段:
第一段:最开始上到愚昧之巅。
第二段:从愚昧之巅掉到绝望之谷。
第三段:从绝望之谷走到大师这条路上,即开悟之坡。
如果大部分人最后都没有走上大师这条路,那他到底在什么地方遇到障碍了呢?哪一段他没有搞定呢?结合我自己过去的个人经历,我认为大部分人没有完成的是从愚昧之巅到绝望之谷这个过程,大部分人在这一段遇到了困难。
困难在于,你处在愚昧之巅时,不知道你在愚昧之巅,甚至可能觉得自己在绝望之谷或者开悟之坡。那么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根据我的观察,虽然大部分人不知道自己在愚昧之巅,但是大部分人都知道别人在愚昧之巅。这就产生了非常大的信息不对称。
为什么身在愚昧之巅而不自知,就是因为每一个人在自己成长的过程中,没有得到有效反馈,没有人告诉他,“你现在在愚昧之巅”。所以,每一个人得到自己在愚昧之巅的有效反馈就变得非常重要和稀缺了。
最开始王兴拉我创业(校内网)时,我们两个学的是电子工程,我毕业设计是焊卫星下行电路板,王兴的研究生读的是生物芯片,听着是芯片,其实是生物学,后来他给我解释之后我才知道主要是生物,而不是电子芯片、量子芯片,不是用来做计算的。“芯片”的原意是非常小的单元组合在一起,并不一定要用来计算。所以,我们两个的基因不是做互联网的。等我们开始做团购时,是业界里面最不被看好的团队,因为我们失败了好几次,我们之前都是做社交的,没做过电商,也没管过大团队。所以,在当时看起来,我们这家公司应该没有做O2O基因的,没有多城市线下管理基因。
2010—2014年,行业对我们核心竞争力的判断发生了非常根本性的变化。到2014年,大家甚至觉得管理线下销售团队是我们的核心竞争力。这四年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其实所有这些能力,人非生而知之,学而知之,不管是搞产品、搞技术,还是管销售、做管理,这些东西都有科学的方法可以学到,你只要沿着科学的方法学,一边学一边实践,实践后再学,在这个过程中把很多错误的实践排除掉,把正确的方法放大,这个能力就会逐渐建设起来。
对于一家公司来说,我们不要用“核心竞争力”这种概念把自己束缚住,给自己设限。最重要的只有两个:第一个是捕捉真正的行业机会的能力。机会来的时候大家都容易出成果,这是一个时机问题。做商业也是一样,大部分行业的大部分时间是没有机会的,所以第一核心能力是发现行业机会。第二个是发现行业机会之后,根据行业需要的能力快速学习,去建设这个能力。如果非要说什么是核心竞争力,可能快速学习的能力是核心竞争力,这才会让你的核心竞争力不局限在某一个特定的领域,使得你长期不断进步,当需要新的能力的时候,能够抓住新的机会。
关于杨锦方,他下面这段话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真正强大的优势,需要“天赋+多年的持续刻意练习”。优势一旦形成,就已经在这个方面与普通人拉开了巨大的差距。如果一个人在某类事情上重复表现杰出的能力,那不要怀疑,他已经形成了巨大的体系化的优势。这个理论是我判断王兴是我认识的清华和北大同学里面最具有远见和格局的企业家的基础。王兴创办的校内网和饭否网连续遭遇失败,被媒体公开看衰,但我认为王兴是中国市场上第一个发现时代性大型社交网络机遇而且能做出好产品的人,而且,两次都是如此。也正是基于这个判断,我主动找王兴吃饭,成为美团的创始成员。
杨锦方的这段话,主要有两点:第一,可以用“长期思维”来理解。一个人建立真正强大的优势,需要天赋加多年的持续刻意练习。优势一旦形成,就与普通人拉开了巨大的差距。第二,他判断王兴有杰出企业家的潜质,这影响到了他是否加入美团的选择。
2010年确实进入了移动互联网的时代,同时,中国互联网行业也进入了成熟期。如果在发展期,互联网企业可以依靠产品的差异性获得成功。
但到了成熟期,除了产品和服务的差异性,还有一点非常重要,就是组织力。组织力,是不可以速成的。
所以,经历过2000—2010年这十年发展期,腾讯、阿里巴巴在做业务的过程中锻炼出了非常强的组织力,在新产品、新业务出现时,有得力的组织队伍来保障产品与业务做到领先。凭借强大的组织力以及以往积累的资源、资金优势,腾讯、阿里巴巴不仅适应了移动互联网时代,而且还把业务提升了很多量级,不仅成为互联网时代的赢家,而且还成为移动互联网时代更大的赢家。
2019年年初,徐梧发了一条朋友圈:“公司对员工付出的最大成本,不是现金,不是Title(头衔),不是股权,而是机会。聪明的员工要学会识别这点。”
很多年前有一个长辈告诉了我一个道理,我想跟大家分享一下。可能有些人听过鸵鸟原理,我给大家讲一下这个故事。火鸡比母鸡要大一些,如果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火鸡确实比母鸡要大一圈或者大两圈。但是,母鸡看火鸡,会觉得它们差不多,母鸡是不太服气火鸡比自己大的。但是,当一只鸵鸟过来的时候,不管是母鸡还是火鸡,不管它们再不服气,在一个强大的反差面前,它们都会认同鸵鸟确实比自己大。这个道理非常深刻,人和人对比,团队和团队对比,公司和公司对比,这个道理同样适用。
所以在早期,可能我们认为我们的价值观比对手更正,我们的团队比对手更好,我们的基础比别人更好,对手却不服。不要紧,这个时候争论是没有用的,我们要做的是什么?还是回到根本问题上——消费者第一、商户第二、团队第三、股东第四,我们有足够的资源,足够好的团队,我们去合作足够多、足够好的商户,然后和商户一起去把消费者服务好。
如今,美团在全国有两亿多用户,在手机上面美团是仅次于淘宝的最大的电商营销平台,比天猫大,比京东大。所以,只要我们能坚持往前走,坚持走得比对手更快,大家可以看到,曾经的对手,已经被我们远远地甩在身后。这是我们需要理解的事情,需要面对的事情,而且是需要牢记在心、不断实践的事情。
王兴在回顾美团过去几年取得的进展之后,讲了“鸵鸟原理”。鸵鸟原理,即只有比别人有非常明显的优势时才具有竞争优势。
时间证明一切:王兴还强调了长期思维。他引用了比尔·盖茨的话,“人们总是倾向于高估两年能发生的变化,但是低估十年能发生的变化”,鼓励全体员工进行长期思维。
只要方向正确,每天坚持前进,用“长期有耐心”的思维来做事,用较长周期的视角来审视,谁是鸵鸟,谁是火鸡,就比较明显了。
第一句:人们往往会高估一两年时间发生的变化,但低估十年时间发生的变化。
第二句:坚持做正确的事情,是在一次次的资源投入选择、产品迭代选择、方向选择中兑现的。当然,如果你坚持做正确的事情,在坚持所带来的正面结果上,其实兑现的周期常常比大家想象的短很多。
本文来源:《长期有耐心》,丁西坡 著,中信出版社。
2022.01.31 周一:
人类的幸福有上限,但苦难深渊的下限深不可测,永远有更惨烈的痛苦让人目不忍视。
“从他走路的步子中还能看出一点氯丙嗪留下的后遗症。”护理院的经理克丽丝·普拉多告诉琳赛。唐纳德现在服用的是氯氮平,这是精神病治疗中最后的选择,效果极佳,伴随的风险也极高。这些极端的副作用包括心肌炎、白细胞数量降低,甚至癫痫。与精神分裂症斗争50年的结局之一是,治疗迟早会变得和疾病本身一样摧残健康。
但直视这样的痛苦是征服它们的必要前提。
从某种角度来说,加尔文一家也为这种文化做出了“贡献”:对他们的病例研究成了人类疑难杂症史上富有里程碑意义的工作。
在加尔文家六个男孩开始发病的年代,人们对精神分裂症并不了解,层出不穷的理论彼此相悖,这使他们的一切从此完全被对病因的探寻所笼罩。他们经历了被关进精神病院和电休克治疗的年代,经历了心理治疗和药物治疗论战的年代,大海捞针般地寻找过这种疾病的遗传标记物,也听说过关于病因的多种深刻见解。唐纳德、吉姆、布莱恩、约瑟夫、马修和彼得,每个人的发病特点各不相同,遭受的痛苦也都不一样,因此也就需要不同的治疗手段。他们每个人都接受过各式各样的诊疗,催生过很多有关精神分裂症本质的理论,而这些理论常常彼此冲突。
身为加尔文家的一员意味着要么自己变成疯子,要么看着家人变成疯子。他们在一种永不消逝的精神病氛围中长大。他们即使没有陷入妄想、幻觉或偏执——比如相信房子正受到袭击,美国中央情报局要来搜查,或者有魔鬼藏在床下面——也会觉得内心深处有某种不安定的因素在蠢蠢欲动。他们会想,还有多久就会轮到自己?
本文来源:《隐谷路》,罗伯特·科尔克 著,中信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