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

2023-02-28-丁立的二月读书笔记

与人类伟大的灵魂对话，超越日常的忧虑和有限

Posted by DL on February 28, 2023

二月份的知识账本：

  1.所谓“挣扎”，就是有目标、无方法，自然也是无结果的努力。“以不断的努力证明自己永远不会成功”。我们很容易堕入挣扎的状态，因为我们知道事不宜迟，知道不努力的后果，所以我们选择了快速、直接、看上去有用的应对方式，既节省时间又不用费脑子，最重要的是，这种让自己觉得自己在努力的状态， 多多少少地缓解了我们的焦虑和恐慌。

  但就像是无数个0加起来还是0，0的巨量累积不可能实现从0到1的突破；同理，永远在同一个维度上挣扎是不可能破局的，真正的改变只发生在一个人底层的认知框架里。

  人的思维、行为和表达方式都受制于蕴含他自身的认知模式，人的作为、境遇都不过是心性品质自内而外“同步”的结果。在你的认知框架没有发生实质性进化的情况下，你能改变的——无论是内在外在——都微乎其微。原因是，你的很多外在行为其实是一种“同步化”的行为，当你因为某件事做出反应时，存储在你大脑中的标准、模式和习气就会一股脑地“同步”到当下那件事物上去——只要你内在的心智模式不改变，无论你做出多少努力，你所有的“新欢”都不过是“旧爱”。

  问题不可能由导致这种问题的思维方式来解决。很多人长期以来的工作和生活之所以是无意义的重复，是因为他们从未改变、优化他们的认知框架，甚至从未反省过一直在驱使着自己的思维和行为的底层代码是怎样的。有很多我们以为用来解决问题的方法，仍然跟问题处于同一个维度，这些努力其实是徒劳；徒劳都算是好的，更坏的可能是反效果，因为它实际上一直在维持问题。

   每个人在生活、工作中都会犯错误，都在经历着痛苦，犯错误是人的宿命，人与人的差别只是犯错误的方式的差别。世界上只有两种人，“正确地犯错误”的人和“错误地犯错误”的人。前者总是能够持续地以X光般的反省方法获知自己认知模式中的Bug，持续地消除Bug，优化认知，实现认知的结构性进化。后者则总是自觉无辜地犯错误，从来不与自己的简陋、粗劣的原则打照面。

  任何的升级、进化、蜕变，总是伴随着巨大的痛苦，吴伯凡老师称之为“认知地震”、“认知微创伤”。那些消遣自娱式、不触及认知框架的努力无法让人实现“从猿到人”的进化。一个人想要有所作为，就必须有受苦受难的决心和敢于跨越陈旧认知框架的勇气。

  所谓“认知地震”，指的是你原有的、看似稳固的认知，由于某个事件或场景遭致坍塌。“认知地震”未见得是一件坏事，正是这些不断产生的“小地震”、“微创伤”，才动摇、伤及了我们已经形成并且一直在管用的原则，才能破除我们某些顽固的思维方式，才能真正促成我们在认知上的进化。

  而认知的升级，就是在认知废墟上重建认知。但可惜的是，我们多数人幸运又不幸地让自己的认知停留在了非地震带上，停留在子宫般温暖、宁静的“认知的故乡”，用安兰德的话说，我们虽然活着，但尚未出生。

  数学和物理的领域都有“奇点”的观念，也就是在所讨论的范围内突然出现了一个令人意外的点。我们的认知升级过程也是类似，在异常陌生的知识处境中，在一个又一个“飞来横祸”式的场景中，你熟悉的认知框架突然无效，你只能在认知上经历一场让自己落魄不堪的煎熬，之后，你才能在认知废墟上重建认知，于是，你的“认知奇点”便出现了，你才能进入下一个认知周期。

  日常的人事风波就是一场场沉浸的认知教学，我们的认知模式需要这一类强迫的坍塌中才能重建起来。任何人都无法让别人代替自己经历自己的人生，实现认知的升级。任何人不能代替我们自己去经历这些事故，真正的认知升级，一定要由本人经历许多真真切切的事故，这些事故的积累成为了一个人的认知故事。

  虽然一个人无法一直承受极高烈度的认知放逐，但那些局部的“自我放逐”、小的“自讨苦吃”的意识、虚拟的“认知小地震”，有助于我们推翻旧有的认知，重新建造一座认知大厦。远离认知中的舒适区，欣然接受自己的认知世界里出现一些废墟，然后在这些废墟上重建自己的认知大厦，一个是推翻，一个是重建，然后，你就拥有了一个新的开始。新生活总是从走出舒适区开始的。蛰伏过漫长的冬天，温暖的季节总是会到来的。

【2023.03.28 补充】不让自己陷入舒适区，没难度的去找点难度。有难度的，不停留在别人都认为的那种难度上。自己难为自己，就是最好的日常头脑训练。

  这个观点听起来很荒谬，似乎和我们的“认知”正好相反，因为它需要我们用逆向思维的方式来解读（具体请看下一条启发）。

  2.听到一个关于逆向思维/反本能决策的有趣故事：话说有一个阿拉伯富商，他临终的时候，要决定把家产传给哪一个儿子。于是他给自己的两个儿子出了一道题，说，你看这里是起点，那里是终点，你们俩骑马比赛，看谁的马更慢地到达终点？谁的马更慢，我就把家产传给谁。

  你看，很怪的比赛，通常都是比谁快啊，比慢，这可怎么比啊？结果很可能就是两个人都赖在原地不动，这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那用逆向思维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

  我要想赢这个比赛，既可以让我的马更慢，也可以反过来想，让对方的马更快啊。所以，必赢的方法很简单，就是趁对方不注意，抢过对方的马，快马加鞭跑到终点。你看，我没有违反规则，我的马确实是更慢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如果做一件事情很难，不妨反过来想想看，没准出路就在反面。当你迷路时，退后一步可能就会朝着正确的方向迈进。

【2023.03.26 补充】举一些逆向思维的例子：比如，大家都认为困难的地方，是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通常解决这个问题的路数，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或者，这个困难也许压根就不需要被解决？解决困难问题，逆向思维往往有奇效。

王国维关于认识的三个阶段就是一种逆向思维，或者说是范式切换：“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里的“众里寻他千百度”是一个没有结果的努力，而 “回首”是一个“范式转移”，是以相反的行动方式，来改变和切换一直主宰着他的认知模式。

逆向思维本质上是一种认知模式的改变，是冲出原有的束缚和限制，建立一种新的规则来打破原有的假设或者规则，为我们的思想开创新的可能性，为我们的行动开创出新的空间。

  你遇到一个问题，一定是由一种特定的、你自己不知道的思维方式导致了这个问题。这个时候，你可能会想方设法解决这个问题。但问题在于，你解决问题的方式恰恰就是导致你现在这个问题的思维方式——你不仅不能解决问题，而且会把问题变得越来越糟，越来越复杂。

  我们遇到的某些“敌人”和“问题，只是我们的假想，本质上是思维被限定的结果。开放胸怀和心态，把思维逆转过来，很可能就打开了对抗的局面，就自动地化解了很多矛盾。有句俗语是这么说的，“当你不把它看作是问题的时候，它也就不再是问题了”。

  要想持续地成长或是突破困境，很重要的一点是学会远离认知中的舒适区，有能力以完全相反的模式去思考和行动，由此来打破现有的条件反射，进而改掉不良习惯所造就的不良认知模式。你的思维如果没有一个相反的支点，没有一个跟你现在的思维区别开的着力点的话，努力是完全无效的。

  所谓“反本能决策”，就是能够帮助你脱离现在处境格局的一条相反的秘密通道，或者是一个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认识，你找不到这个东西的时候，再多的努力也只会强化这个问题。

  比如，当你感到痛苦的时候，不要压抑和逃避，而是不顾心理冲击地转过头来，以完全相反的方式去直面痛苦，并敢于为此承担风险。害怕开始做一件事恰恰说明你应该继续做这件事。因为这往往是自我成长的绝佳机会。哪壶不开你就去提哪壶，什么痛苦你就去体验什么。感受痛苦、自讨苦吃，是走出痛苦的唯一路径。

  人人都在尽可能增加自己的认知，但往往忘记了一点：你的认知是在一个单一的、陈旧的、其实已经无效的维度上添砖加瓦呢？还是要找到另外的一个维度、甚至是相反的一种思维？

  认知升级的一个心理基础就是，想要认知升级，就要有勇气拥抱痛苦，并敢于为此承担风险。有了这种反本能意识以后，我们才不会有排异反应，才不会本能地去抗拒改变、拒绝接受现实。这样，我们才能更顺利地一起建造这座新的认知大厦。

  但是，说来容易，做起来难，推翻的过程其实就是一个告别的过程，而告别旧习惯，从来都不容易，尤其是认知这种都很难意识到的东西。对头脑而言，这种反本能的认知架构其实是不符合逻辑的，因此我们需要付出非常艰辛的努力和反复的训练，才能改变根深蒂固的旧认知，建立起健康的新认知。这种改变不是即刻发生的，而是缓慢地、一点点地逐步发生的，并不像是按动开关，而更像是缓慢转动一个刻度盘。

  起初你会感到非常痛苦、非常难熬，这时候不要怕，莫如由着它们日日夜夜惊扰你的心魂、时时刻刻锤炼你的心性。全然地承认痛苦、忍受痛苦、再走出来，不断地重复这一过程。

  最终能够完成自我升级的人是那些愿意离开舒适区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慢慢适应了那些让自己心里不舒服的事情。事实是，人类有强大的学习能力。关键是要习惯偶尔的不适感。如果不能面对自己的恐惧，你将极大地限制自己的潜力。一直待在舒适区也会摧毁你的自尊，因为在你的心里，你非常清楚自己并没有做那些该做的事情。

  你要意识到，即使是世界上最成功的人也有感到恐惧的时刻。这是走出舒适区的第一步。勇敢并不意味着没有恐惧，而是要不畏恐惧坚定前行。同时你要知道，恐惧是不会消失的，但无论如何你都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没有恐惧，就没有勇气。当你能够直面自己的恐惧时，你会逐渐培养出勇气，并将其转化为一种习惯。

  在采取行动之前，你不需要避免使自己陷入恐惧或麻木自己。相反，你必须接受恐惧不会消失的事实，并习惯它。然后，坚定地采取行动。只要你每次都能勇敢地直面心中的恐惧，长此以往，就可以战胜恐惧，增强容纳痛苦的能力，并把“勇气”和“执行力”变成我们性格的底色。

  远离认知中的舒适区并直面痛苦，是我们生而为人最有力的武器，要能看到“自讨苦吃”背后的长远价值和意义：这是一项弃标以治本的行动，是牺牲局部以革新全局的过程。世间充满无常，因而每一个无常都是我们用以壮大自己的好机会，因而我们可以源源不断地把负面的东西吸收转化为自己的成长性能量，源源不断地从苦难和混乱中受益，源源不断地唤起面对世界的勇气和信心。

  有句话说：让一个人熠熠生辉的神来之笔，往往由那件让他感到恐惧的事促成，假如克服恐惧，就像打开更高阶段的生命地图，将会进入崭新的世界。这也像是塔勒布一直宣扬的“反脆弱”：怕痛苦–>不怕痛苦–>怕不痛苦。

  那些你接受不了的人事风波，它们发生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帮助你改变你固有的习气，升级你局限性的认知模式。此外，每个人都只能根据自己的情况及时迭代、更新。世界上的问题没有唯一的答案，更没有绝对的对错，不管是自己的状态，还是外部的环境，都处于时刻变化中。变，才能通。

  3.子宫、天堂和伊甸园的正面是“无比的舒适”，那它的另一面是什么呢？另一面是：因为没有匮乏、没有挑战，我们就不需要有任何认识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原始舒适区的反面等于“零认知”，或者是极其低的、接近于零的认知——在舒适区待着的代价就是零认知。

  任何福音都是诅咒，或者说，任何好处都是有代价的。无知即极乐，认知即痛苦。

  在一个超级舒适的地方，一个“超级舒适区”里，这种“超级舒适”是有代价的，这个代价就是——零认知。最舒适的地方就是那种不需要认知，所以你根本就不具备认知能力的地方。当我们觉得很舒适的同时，要意识到，我们极有可能处在一个零认知或者接近于零认知的一个地方。

  我们要意识到，要想获得真正的认知，我们是要付出努力和代价的。认知开始的那一刻，也就是舒适结束的那一刻——当你获得认知的那一刻，你就产生了判断。

  在《圣经》里头，亚当和夏娃被从伊甸园驱逐出来的过程，就叫fall——坠落，坠落到人间，坠落到真实的世界。 而真实的世界是一个充满着痛苦的世界，你要为你的生存承担一切。所以人类的祖先亚当必须终日劳作才能果腹，女人则必须要忍受分娩的痛苦。

  我们经常把“自在”和“自由”这两个词连在一起说“自由自在”，但自由跟自在是很不一样的。 在子宫、母体、伊甸园的状态下，是“自在”：你独自占有一个快乐的空间，不需要思考，不需要选择，你只是一个附庸，一个微不足道的终端，一切的事务都全权委托给那个母体了。什么东西都由不得你自己，这不是自由的吗？不是。“自在”是你自己在那儿，甚至你连自己都没有，就像我们的某个器官，它显然不会有它的自我意识。

  那自由是什么呢？自由就是什么都要由你自己来干，你自己来认知，你自己做选择、做决策、做判断，而且你要承担这个选择和判断的后果，这才是自由。 自由说起来很好听，但实际上自由是有代价的，代价就是当你的自我建立起来的时候，你要承担种种的责任和真实世界带来的痛苦。

  因为自由很痛苦，我们就干脆放弃认知，放弃选择，我们就开始逃避麻烦和痛苦，这叫做逃避自由。我们每个人身上都会有这种欲望。当你遇到挫折的时候，尤其当你做了很多的探索和选择，却发现没有结果，劳而无功，甚至被撞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你自然会产生这样一种欲望：我想逃避。逃避有几种方式，极端的就是自杀——算了，我不玩了。还有一种就是“我要掌控并改变周围的世界，我要生活在一个符合我预期的空间里”。过度的回避和过度的掌控，都是一种拒绝认知、逃避真实世界的方式。跟真实世界说“不”可以让我们获得某种“伪自在”的感觉，但是代价就是跟真实的世界脱离。

  总结一下：拥抱认知也就意味着拥抱痛苦，我们要时刻提醒自己远离认知的舒适区。

  当我们从一个无比舒适的世界来到一个真实的世界的时候，我们就立即要面临着来自这个真实世界的种种挑战，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麻烦、痛苦和凶险。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自然会有一种愿望，想要重新回到matrix，回到桃花源和伊甸园——逃避自由，回归自在的那样一种状态。

  你想获得认知的权利，必须同时接受与认知紧密关联着的代价——痛苦，以及选择自由所带来的强大压力感。而能够去直面内心的恐惧，不害怕变化，敢于迎接挑战并承担风险，敢于去做那件自己曾经害怕的事，则是我们认知升级的标志，也是我们心理空间拓展的标志。在人生的各种场景里不断磨砺，转化成独一无二的技能，你才有机会与时间、时代做最顽强的抵抗。

  4.这个屏幕上不停旋转的8，说的其实是一种学习的状态：我们的学习分为“单环学习”和“双环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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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环学习”是说，你已经逐渐形成了一个认知框架，然后你会寻找各种各样的证据和理论，不断丰富这个认知框架，使你的知识变得越来越丰富。一旦遇到问题，你就能够对问题有一种敏锐的把握，立即用你现有的这种思维方式来识别眼前碰到的问题，从而寻求解决之道。

  但是，“单环学习”有个问题：一方面，它给予你引导，另一方面，它也在禁锢你的思维。最后的结果会是：“手里拿把钉锤，看什么都是钉子。”

  当你的认知变得越来越完善的时候，你也在悄悄阉割自己的认知能力。这听起来有点悖论，但其实很简单：你越来越心明眼亮的同时，也就把很多的事实和现象都悄悄屏蔽和拉黑了——不是说有意不去看，而是你已经对那些东西感受不到了。Every-thing is mind-stuff，人只能听见他能听见的东西，看见他能看见的东西。

  我们任何的认知都是一个认知模式跟现有的现象和事实之间的一种契合。当你的认知模式越来越清晰的时候，你对外界的敏感度也就会越强。 但危险在于，你对外界的认知就变成了你现有模式的一种投射和同步，就像医生看谁都是病人，就很难跟人打交道，尤其心理医生可能是很不好相处的人——你一旦在他面前，他就把你当病人了，就会用他熟悉的方式来看眼前的这一切。

  任何一种认知模式都是有效的，但都是局限的。让你心明眼亮的同时，也就让你在很多方面失去了觉知，甚至让你永远禁锢在原有的认知模式里。真正有效的学习是：一方面要在既有的认知模式下不断强化自己的认知模式；另一方面，要弱化，甚至消减你已有的认知模式——这种学习方式就叫“双环学习”。

  双环学习，就是我们看到的那个8字不停地在循环。当你进到另外一个圆圈的时候，你来看原来那个圆圈的事情，反而看得清楚。

  双环思维不是闭环的，而是从原有的认知环里溢出，进入到另外一个认知环里。实际的认知方式远不止一个8字那么简单。实际的认知模式是不断突破你既有的逐渐闭环的世界，打破它，然后再重建一个认知框架。我们在提高自己的认知的时候，一定要在自己的认知模式里打开一个缺口，不要将自己的精力耗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不要成为一个热热闹闹、轰轰烈烈做梦的人。

  前些年，很多朋友都会做一件事——让自己的手机越狱。这么做无非是把一个已经闭环的系统打开一个缺口，让你获得某种自由。我们都懂得给自己的手机越狱，但我们经常随身用的思维方式，却常常想不到如何去越狱。但是你在这一个已经闭环的系统里再怎么努力，你的自由度都是非常有限的。我们要学会从自己已经闭环的思维当中找到一个突破口，让自己成功实现认知的越狱。如果不越狱，你所谓的“自由”就不过是放放风而已。

  其实是我们局限的脑、局限的意识、局限的感官和逻辑把我们自己限制了。任何头脑中的想法，无论多完整、多合情合理，最多只反映了某一个角度；所谓的“事实”不光只是反映某一个角度，而本身还带来一种阻碍，或是一种枷锁。如果你仅能看到其中的一个层面，那你其实是被某个局限的维度给锁定了。不止你我，其实每一个人都透过头脑的运作，把这个“之一”的可能当作是全部，不光活成了一道阻碍，还为自己带来一个跨不过去的门槛。单维的思考框架限制了你的想象，你的一切可能性，全部都被你自己的思维给限制住了。

  然而，绝大多数事情的发展并不只限制在一个层面，你所看不到、体会不到的可能，其实是无穷无尽的，至少不只存在于你现有的封闭架构里。只是你自己被你单环的思维给限制住了，才可能会以为这个狭窄的层面足以代表全部；最惨的是，你会一直生活在这种限制下，一直受到这个单一维度上的所谓“问题”的挂碍和纠缠。其实，没有一样东西的本质是我们看到的样子，我们只要换个角度去看，就完全不一样，但是单环思考的过滤机制总是会把我们限制到某个角落，而我们还以为头脑所呈现出来的就是全部。

  而双环思维则是超脱我们的局限的一种思考方式，它的作用，是让我们得以超脱有限的视角，来寻求自我改善的一种认知方式。双环思维不仅仅意味着打破单环认知的限制，还指逻辑、思考、感知框架彻底的转变，是以全新的、更大的、甚至是完全相反的眼光，重新检视当下发生的事情，重新看待自身的处境，于是我们便能从中得到全新的诠释和启发。

  这种双环思维的觉醒，指的是你过去认为靠得住的单一认知框架受到了撼动。你可能会发现，这一生所累积的知识、所学到的观念，全部最多只是一套信念，这套信念就只是看人间这点狭窄的范围；过去认为很重要、无法放下的东西，其实只是我们自己赋予了不成比例的重要性，原来自己过去都把精力投入在一个错误的单一维度；种种的内耗、纠结、缠斗不光是不需要的，更是费力、劳苦和多余的，根本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也许到最后，你会发现一切是自己误导自己，跟别人一样，还是没有离开过无明；你会发自内心地感受到，眼前的问题其实没有多严重，很多都只是我们自己给自己的限制，于是你便能够勇敢跨出下一步。

  最终，你不会再把一个事情简化成好坏、善恶的两个极端，因为站在意识的层面其实没有好坏，这只是在物质层面的二元评判；你对家人、身边的人，也能够不再用一种简化的标准来衡量；甚至，你还可能开始反省，过去批判其他人的标准是不是完全不正确。

  其实我们并不需要那么辛苦，不需要用物质和头脑的限制来注定我们的命运。生命，不是只有你眼前的可能。生命的不确定性其实是在暗示，我们永远有新的可能可以活出来。所谓的智慧，其实就是加上了时间的聪明；所谓的能力，其实就是不断地从原有的认知环里溢出，不断地把你学到的东西形成习惯和体系，然后用它不断地丰富我们认知框架的广度和深度。先以自己为道路，不断地超越现有的生命可能性，再为后来者开路，给别人生命的丰富性提供一些有借鉴意义的东西。这便是你、我这一生来所要完成的任务。

  5.我们对世界的认知并不是世界本来的样子，而是我们把自己的认知模式投射到世界，对世界做了一种整理。Every-thing is mind-stuff，每一个人的世界都是自定义的世界。

  打个比喻，世界就像一堆书，你自带的分类法把这些书进行了分类，你看到的世界是由你自己建构出来的世界，你有一套自己定出来的框架和模式，而你离不开这个框架。1000个读者有1000个哈姆雷特，1000个人就有1000个世界，每一个人的世界都是他自定义的世界。当你对世界下判断、表述你看到的世界的时候，你表述的不是世界本身，而是你的世界观。

  我们看别人最多是在看自己，是在投射自己的观念、自己的期待、自己的制约。最有意思的是，当我们把我们的思维模式投射到客观世界的时候，是在一瞬间自然而然发生的，我们甚至毫无觉察。所以我们会觉得，不是我们把自己的模式投射到世界，而是世界把它的样子呈现给了我们。

  日常生活当中，我们常说要耐心地聆听别人对某个事情的表达，因为重要的不是听他告诉你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而是在他对世界的评述中，已经悄悄地把他的世界观和盘托出了。 每个人对一件事情、一个人的评价，其实跟他要评价的人或事关系并不大——他说的是他自己。

  同样的，如果你要找一个答案，那么，你所能找到的，其实完全受到你采用的方法和工具的影响。其实，就连此时此刻、每一个瞬间，你点点滴滴感受、体会到的世界，一样离不开这个偏误。你所认为是真实的，也只是透过一个捕捉周围信号的工具所得到的印象。然而，你这一生所有的观感和看法，都被它扭曲或绑住了。

  人们完全只靠念头、思考的意识在运作，殊不知，正是这些头脑回路中的念头、思考的意识才带给了我们最多的限制和最多的痛苦。思维模式左右着我们，而我们常常不自知，以为那就是我们自己。

  最不可思议的是，这一点偏误，你我随时体会不到；你会完全忽略这个前提，并认为真有一个共同的现实，觉得眼前有个东西，认定有一件很重要的事，相信自己有各式各样的问题要去克服、要去了解。

  把眼前得到的一小部分信息，当作是你唯一的真实，不光会让你完全投入这个人间，而且自然把样样都活成问题。问题大，可能要动用诉讼甚至战争来解决；问题小的，也就让你勉强凑合着，处在一种随时有的紧张，度过这短短的一生。

  一不小心……是的。你、我、每一个人其实随时都不小心，而活出这样的生命。

  6.所谓的优势、成功，就是能够不断地绕过陷阱。优势从来不是不遭遇陷阱的能力，而是绕过陷阱的能力。最重要的优势是，不是你有意绕过陷阱，而是你的某种能力跟这个陷阱没有发生关系。 有一本基督教灵修学的书里有这么一句话：当你遇到障碍的时候， 说明你跟这个障碍是有缘的。因和果是分不开的，可以说是同一枚钱币的不同面；是因为你在某个事物上有所不受，所以它才成了障碍，而这个障碍其实就是帮助你完成功课的“专项训练”：你只有通过做完这个功课，生命才能前进；只有生命前进了，同样的事才不再发生；即使发生了，也不再困扰或烦恼。从这个角度来看，在我们个人生命演化的过程中，样样发生的事情都是刚刚好，都刚好是我们那个阶段需要的。

  但有些人跟某些障碍是无缘的，比如遇到一条大河，你过不去，但是雄鹰对于这条河是没有感觉的，因为大河对它不构成障碍。真正的认知优势，是把心胸和认知的维度打开，不堕入那些很多人都觉得是障碍的障碍，是对这些障碍保持一种缺省的状态。

  你如果要完全自由，首先要抛开或轻松地看穿所有的观念，让自己遇事能够轻轻松松地“受”。你只是让观念来，让观念走，而选择不要再让任何观念带走。不让任何观念带走，你也可能发现——没有什么观念是真的，或需要特别说它是假的；观念本身或它的真假，对你再也没有什么代表性。

  如果觉得改变很难，那我们也可以利用一些小技巧来帮助自己。比如学会利用逆向思维，来帮助自己做一些头脑上的转变：观察自己，本来会跟着念头跑的，但是，这一次，你突然发现可以踩一个刹车。踩了刹车，也自然发现反而更轻松、更省事。

  再比如，你观察到念头，观察到情绪，也可以做个改变，不再急着判定哪件事比较重要，而是把念头、情绪当作平等、当作每一个都一样、都没有重要性。这么一来，你发现自己反而什么都可以接受，都可以肯定，都可以不用跟着后面走。

  再者，你还可以借用信仰的力量——正向，正向到底，相信一切的安排都是刚刚好。表面上，你得不到，你失败了。其实，在整体来看，对你是刚刚好，是符合更深层面、更大的蓝图。然而，你透过头脑是无法理解这个蓝图的，只有透过臣服或信仰来面对。

  你会明白生命还有个更大的蓝图，而你这一生的目标就是和这个蓝图合一。这么走下去，你到后来只会感恩——感恩这一生有这样的机会，终于可以完成这趟旅程。

  这么做不是为了别人，而只是为了自己。你只是采用了一个新的习惯，其他，你什么都没有改变，但竟然好像连个性都变了一个人。甚至，你会逐渐发现：你改了，周围改了，就连地球都跟着改了。这种改变，并不只是你的眼光变了，而是情况确实变了。

  这样做，你自然会发现，没有哪一件事非怎样不可，更不需要把自己固定在某一个模式而不走出来。你会发现，你对绝大多数事物，都能轻轻松松地“受”了。

  但无论如何，你首先要自己踏出第一步。这第一步可以很轻松、很不费力。比如说，从常讲的一句话、常冒出的一个念头、常有的一个重复的行为模式开始，只要你敢踏出改变的第一步，你自然会发现，有了第一步，早晚会有第二步、第三步……接下来，转变会愈来愈简单，愈来愈不费力。

  同时，你自然而然会采用参和臣服来强化你的领悟。其实，参和臣服已经点点滴滴反映在你一天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反应。然而，再一次地，你心里很清楚，这种反映完全不是为了别人，而只是为了自己。这才是真正全面的转变，而是你这一生来，一直在等着你完成的。其实，是你自己在等着你自己。除了自己，没有其他。

  试试看。这么做下去，你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躲避？可以躲避你自己？只怕你没有勇气或真心，来老老实实面对你自己。也只怕你虽然表面上好像懂了，但没有勇气问为什么活不出来。

  如果你这么做下去，那么，还有什么可以把你带走？又可能有什么会比真实、比你自己更有意思？这么一来，不光是你，就连这个世界都跟着转变了。哪怕你不出声，一句话都没有说，你的存在已经随时在声明自己。这种宁静的声明就像狮子的吼声一样响亮，而自然从每一个角落呼应它自己。

  7.在充满不确定性的环境和未知的风险中，仍然可以好好生活，这是一种能力。

  当我们寄希望于外部的确定性，希望现实安稳（从而自己也毫不费力）的同时，某种意义上是把自己跟外界绑定为一体。这在风平浪静时不失为一种省力的手段，“只要未来没有不确定发生，我的生活就没问题”；但如果外面已经是惊涛骇浪，要保障自己安稳，就必须考虑把两者分开的可能。

  比如海岸边的消波块，这是一种人工设置的边界，用正四面体的水泥块排列成一道防线，吸收海浪拍打的冲击。不管风浪滔天，它都能区隔出一块平稳的水域。如果我们的生活也置身于惊涛骇浪，也需要一种类似的装置保护自己。

  不可控的世界那么大，如同万顷汪洋，而我们只要从中找到一小方值得守护的区域，再在它周围筑立一道安全的边界。学会把生活分成两部分，大部分是超出控制的外界，少部分是个体可控的生活。虽然两者紧密相连，但我们还是可以在中间划一道边界。比如，我们可以在病痛和想要的生活之间，筑起了一道清晰的边界，病痛虽然不可控，但它也阻挡不了我们想要的生活。

  要建立这个边界，你要做到这样几件事：

  首先是承认，承认生活中的不确定性已经不在你可控的范围。过去的损失无法消解，将来的风险更无从预测。承认人的弱小，这很痛，但必须完成这样一次心理上的转换，这是一切的前提。

  我们有很多无所不能的幻想，比如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自己只要足够努力和遵守规则，生活就会以最仁慈的面貌在我们面前展开；再比如善良的人总是能获得优厚的回报，噩运几乎不可能发生。但是，无论我们有多少幻想，我们都必须承认，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生活，生活的常态就是痛苦，就是走夜路。

  虽然承认不等于绝望，但常常伴随绝望的体验，因而心理学常常把绝望说成一份疼痛的礼物。最坏的可能已经发生，再没有可害怕的了，而那并不是一切的终点。人在坠入谷底后，往往会生出一种不管不顾，要跟命运短兵相接的挑战欲。当他们迈向这种挑战时，身上就会闪现神性的光辉。

  比如，在距离死亡阴影最近的癌症病人身上，反而能让人真切地感受到活着的气息。他们接受了绝望，不再指望没病没灾地颐养天年，这对他们反而是另外一种放松，让他们把注意力充分放在眼前的每个小时，甚至每分钟。绝症猝然而至，他们可能会紧张，会痛苦，但他们有能力摆脱种种消极情绪的纠缠。今天做完放疗感觉没那么难受，还有一点食欲，愿意吃一点好东西，这就是很好的一天。早一天接受这一点，反而能放下包袱，更坦然的面对生活的所有纠结和琐碎。

【2023.03.25 补充】恐惧对于癌症患者具有毁灭性的力量，很多肿瘤患者不是死于肿瘤，而是死于对肿瘤的高度恐惧以及恐惧本身带来的盲目应对。

  所以，要做的第二件事是重新定义目标：在最坏的情况下，我要依靠什么保持对生活的信心？日常生活中有什么对我来说是珍贵的？是我即便在狂暴的风浪中也想守住的一小片天地。像是一顿饭，一本书，一趟旅行，周末的一个懒觉，跟朋友的一次聊天。既然无法掌控那么大的世界，就把注意力转到日常中一些微小的确定性。

  就像我们没法控制外部的病毒肆虐，但我们可以打好疫苗，戴好口罩，准备必需的药品；我们无法避免疼痛，但可以带着痛做事情。即使噩运降临到自己身边，自己头上，一时间被负面情绪完全吞没，我们也可以把自己的边界定义为一两天的空隙和一些日常活动，力所能及让地自己高兴一点。我们只是悲伤，但生活还在继续，你的故事还得继续往下讲，而只有你才能让它更精彩。

  边界的本质在于让渡，是在承认坏事已经发生，我无能为力的基础上，专注于减轻它们对我的侵扰。所以要以退为进，重新定义我的领地，把无法掌控的地盘让给命运，退回到自己臂展之内的一块空间。人的日常所需，其实就在这样一方小小的世界里。

  如果奇迹发生，问题都不见了，你最想做什么？答案往往就是那么一点，好好吃饭，好好上班，跟爱的人一起。那就趁现在吧，不用等待奇迹发生。未来或许不确定，但你的生活要稳住。

  最后要做的一件事，就只剩下相信了，看不见而信的人是有福的。把不可掌控的事物让给命运，在日常的边界之处垒起消波块，准备好抵御无常的冲击。然后，我们就可以在边界的保护下，按部就班地安排每天的生活，活在每一个当下的日常里，既勇敢地直面生活的苦难，也允许自己快乐，允许自己安然感受当下的美好。

  不需要再计较外部的不确定，它们可能以各种方式发起冲击，而我们必须相信，再大的冲击也不足以摧毁生活的边界。不是否认它们带来的伤害——更不是寄希望于风险不会发生——而是信任自己有办法在承受这些冲击的同时，还能日常有饭可吃，有事可做，跟爱的人好好相处，小而美地活下去。

  “日常”是一个很妙的词，它以最朴素谦和的姿态，默然对抗生命中最残酷且固执的无常。我们让出大部分的控制感，换回更琐细，也更加个人化的确定性。我们用尽气力维持生活中平凡的点滴，一天又一天，但只要坚持得足够久，那就是一个普通人面对命运冲击做出的最大抵抗。

  8.我们需要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即人类的认知是有限度的，我们永远不会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宇宙万物各有其规律，自有其解决问题的方式。把所有的不明确都明确下来，不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必须满足于了解部分真相，允许自己承认，有些事情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抗拒情绪只会带来更多问题，我们不如悦纳未知和不确定性，学会面对压力而不是抗拒压力，接纳情绪，顺其自然。

  我们越是意识到很多事情不在我们的掌控当中，越是去体谅别人的意志，越是去理解那些更大、更超验的命题，我们就越是会意识到自身的渺小与存在的有限，从而更能够放下很多自身的缺陷与遗憾。我们建立意义感的过程，其实就是我们放弃掌控欲的过程。当我们不再把精力浪费在肤浅的烦恼上时，我们就能更好地体悟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事物，于是智慧便从中生发而出了。

  智力，凭借的是脑；但智慧，指向的是心。智慧的真正力量是，它能教会人们如何去激活比脑海中的想法更为强大的动力。这些动力不会取代想法，反而会帮助我们把负面的想法和情绪转化为成长的动力和生命的意义。奥地利著名心理学家弗兰克尔用其一生证明绝处再生的意义：人永远都有选择的权利，在外界事物与你的反应之间，你可以做出不同的选择。

  人类最高级的东西，便是自由度高的精神空间；人类最高级的权利，便是选择精神自由的权利。一个人的真正价值，取决于他在什么程度上和在什么意义上把自己从大脑的局限中解放出来。人的大脑最聪明的时候，就是你不再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它该做什么的时候。

  接受那些非理性的想法，比如焦虑、悲伤或其他任何想法，与它们共存，它们将永远是你生活的一部分，它们永远也不会离开你。有这些想法也不意味着你的生活在倒退或偏离正轨，更不是出现了什么严重的错误，它们就是你生活的一部分，只要活着一天，它们就会一直存在。正像阿图尔·鲁宾斯坦所说的，“成功没有规律可言，如果有的话，或许就是能无条件地接受生活以及生活带来的一切”。

  9.仔细想了想，这三年来我总是习惯满足于虚妄的获得感，只是喜欢在嘴上提高认知，而不肯去付出足够的努力，不喜欢去下苦功地去学习各种实实在在的技能。

  提高所谓的认知多简单啊，看一篇文章，甚至是一条百字微博，有所触动，“刷”地一下我就感觉认知提高了（其实不然）。但是掌握技能，这就难了。因为只是“知道”是没有用的，必须去“做到”才行。你需要去行动行动再行动，练习练习再练习，重复重复再重复，坚持坚持再坚持，这个过程枯燥得很，痛苦得很。

  我以前总是在困扰，为什么我懂了很多道理，却依旧没有过好自己的日子？主要原因就是，懂得道理，只是虚妄地提高认知；但我不去行动，不去坚持，不去掌握技能，懂再多道理也没有用。

  什么是知识？是我听到的一段段鸡汤、一个个启发吗？不，这些只能被叫做“信息”。只有那些能转化为我的行动力的“信息”，才是我获得的“知识”。从这个角度上来讲，“知”和“行”其实是一体的，“行”是“知”的一个同步的结果，“知”是反复的“行”在大脑中形成的一个固定连接。

  技能是可以通过训练获得的。在很多工作、学习的场景中，我们所说的“创造性”“创意”，其实是大量阅读和思考的结果。随着阅读广度的拓宽，思考的深度会加深，这张拼图的面积也会扩张，触及很多之前自己想不到、别人也想得很少的问题。

  提高大脑的认知当然很重要，但是掌握真实的技能也很重要，这需要付出足够的努力，练习练习再练习，重复重复再重复，坚持坚持再坚持。技能不是天赋，我们也许永远写不成金庸，也无法突破桎梏成为马斯克，但这无关紧要，天赋是用来闪闪发光的，技能是用来谋生立足的。拥有前者是幸运，学会后者同样幸运。

  10.最近我翻了翻这一年的读书笔记，翻完之后，眼睛一闭，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词是“未完成的人”。这是我今年看问题的一个很大的视角转换。一个人的一生，从来不是静止也不是完成的状态，而是无止境的运动和展开的过程。

  过去，我会把所有的努力都看成是自己变强大的过程：我现在拥有的还不够多、还不够好，所以我需要更多的名、利、权、情来彰显自己，来让自己显得更厉害。

  但是，如果从“未完成的人”这个角度来看：我应该要成为的那个人，我还远远没有达到。那个人有更多的智慧，更好的感受力，更多处理问题的工具。所以我现在的努力，不过是要更接近那个目标。

  这么看问题的好处是，我不再会贸然说什么有用什么没用。有用没用，那是就我当前的目标而言的，而对于那个未完成的自己来说，我现在多读一首诗、多站在那里看一眼风景、多认识一个人听他讲自己的故事，都是我完整人格里不该缺少的一个片段啊。

  11.人类喜欢评判事物。我们无法改变大脑的这种特点，而且我们也不想改变，因为判断我们周围的环境能让我们生存下来。人类的意识是一个连续的循环，不断寻找模式和问题，并对其进行评判，这样我们才能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人类无法改变自己喜欢评判的特点，就像行星不能改变自己的重力一样。但我们可以改变评判的方式来屏蔽一些无关紧要的干扰，来化解一些对他人的下意识的恶意。

  著名心理学家威廉·詹姆斯曾经说：“我们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发现，就是人们可以改变对自身的认识，继而改变自己的生活。

  12.应对尴尬的第一个方法：经常让自己处于可能会感到尴尬的境地，不断地进行练习。如果你如愿以偿，感受到了尴尬，那看看一年后你是否依然活得生龙活虎。或许你会因此获得一个可以与人分享的段子。

  应对尴尬的第二个方法：观察一下，你就会发现，作为旁观者，别人的尴尬对你来说其实微不足道，没有多少意义。你的尴尬在别人眼里也是如此——微不足道。

  13.一个人知道的事情多少，与他的幸福感往往成反比。知道得越多，可能越不幸福；而知道得少，甚或某些事压根不知道，幸福感有时还会高些。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看不见而信的人是有大福气的。

  还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你相信的太多，是因为你知道的太少。

  14.是人都有虚荣心，这已无须证明。我想，所谓虚荣心，无非是那么一种心理感觉。一个人并没做过任何值得别人刮目相看的事，或那事掰开了揉碎了说并不可赞可敬却仍会被刮目相看；明明没什么资格获得，却又特享受，可不等于虚荣嘛。

  然而，这样一来这个人的能量将不会用在实现真实的自己的可能性上面，而是会把能量完全用在证明“自己的完美”上面，这会转化为对自己不切实际的过高要求，继而会妨碍这个人本来拥有的能力的发展。

  心理学上有一个“耶克斯—多德森定律”，太想做一件事时，会产生出过度的紧张，这会降低行动的执行水平。人们常说的“怯场”其实就是这么一回事，怯场的时候连平时能够做到的事都会做不好了。并且，“怯场”往往是太想在人前“做到最好”了不是吗？另外我认为，“做到最好”与其说是强烈的“做”的欲望，不如说是更担心没做好罢了。

  为了逃离这种痛苦，人一般会用到几种方法，其中之一就是追求权力和名望。权力和名望能带来周围人的喝彩，能够让他觉得自己被周围的人所接受了。

  15.能力突出且有成就的成功人士及他们所在的行业头部机构无疑是认可“压力”的。事实上，我们倾向于将“压力大”视为一种荣誉的象征，它证明了我们的成功与成就。在我们的共同认知中，“压力大”意味着这个人的工作量大、日程安排得满、非常忙碌且绝对重要。“压力大”不过是身为“宇宙主宰”的他们的一个副产品罢了。

  否则，为何我们很多人都会吹嘘自己前一天晚上只睡了几个小时，上一次回家时孩子还没睡觉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情，自己要同时应付各种不同的活动和要求，或者我们已有很多年没享受过一个完整的假期，甚至一个完整的周末？在我们的文化中，我们把自己的压力浪漫化了，甚至对它的抱怨也是带着谦虚的炫耀。

  我们也想与众不同，但我们也担心，如果我们不能全情投入仓鼠轮中的生活，我们就要承受一些可怕的后果：破坏孩子们在幼儿园到研究生阶段进入名校的机会，阻碍我们自己获得想要的工作、晋升或职业回报的机会。如果我们无法接受每一次邀请、会议、演讲、鸡尾酒会、邻居的烧烤及孩子同学的生日会，那么我们的个人和职业关系网就会受损。

  这种心态的背后其实是恐惧，是对错失的恐惧。

  16.现代社会是一个被速度之魔所裹挟的社会，所有的东西都只为让人们提高速度，但是大家没有停下来想一想到底要到哪儿去、到底要做什么。所以，我们就会为速度而速度，为效率而效率，最后干了很多无关紧要的事情，真正应该干的事情反而没有干。这就是很多人碌碌无为的原因。

  在现实工作中，有的人每天都忙忙碌碌的，像迷宫里的老鼠一样窜来窜去。他们抄起电话就说话，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打字，但一天过去了，认真总结一下，好像又白忙了一天，实际做的事情非常少，最后也没什么效果。

  他们很忙、很用心，在工作上显得很有效率，但他们又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忙什么，这种有效率、没效果的事情往往都是没有目标的行为，即高效率的无效果。

  据统计，人在一天中所动的念头有6万多个，其中95%以上是毫无用处的。有些人一天下来什么事情都没干，就是因为开的“大脑程序”太多了，消耗了巨大的能量。消耗巨大的能量，做很多没有效果的事情，就是无所事事的忙碌。**

  要想真正做到卓有成效，我们要做到五个方面：第一，善于利用有限的时间；第二，重视最终的效果。重要的是作出了什么贡献，而不是做了什么，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就在于前者强调的是结果；第三，善于利用自己和别人的长处，而不去管那些短处的事情。管理者就是如何利用别人的长处来实现自己目标的人。至于说这个人是好是坏、如何把这个人教育成一个有理想的人，那是上帝的事情，不是管理者要做的事情；第四，集中精力于少数重要的领域，“要事优先”；第五，必须要作出有效的决策。做事情时最终是要面临各种选择的，能否作出最有效的选择最终将决定你是否卓有成效。

  德鲁克曾经说过，唯有时间是最公平的，一个人再有钱，老天也不会多给他一点时间，每个人每天都是24小时。时间作为一种特殊的资产有两个特点：第一，每个人拥有的时间是一样的；第二，别的资产是可以转让或买卖的，但时间是买不来的。时间作为一种特殊的资产，需要非常妥善和严格的管理，但不幸的是，这种不可买卖、不可替代、供给弹性为零的资产最不容易管理。

  有的人喜欢记账，会把自己花的每一笔钱记得非常清楚，但是很少有人算时间的账。而且，时间资产还有一个假象，它好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今天过去了还有明天。但对于每一个人来说，时间其实屈指可数，一辈子也就两万多天而已。

  时间的感受是通过事件来计量的，事件就像是里程碑。如果在一年中做了很多很有效果的事情，人们的时间感受就会丰富多彩；如果没有效果，就不可能有什么记忆，因为这时记忆变得单调贫乏，再多、再长也是贫乏。

  所以我们不要弄得看似每天都很忙、很有效率，但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反而成了一个没有效果的人。

  17.烦和恼最大的区别在于，烦是对不确定的焦虑，比如有五件事情等待处理，但你没有时间想清楚应该怎么处理，你就会觉得有五件事情在拖着你，于是心生焦虑。而恼是你明确知道要什么，但是对方没有做到，于是产生了恨意和对别人的不满。烦恼不只影响心灵健康，也会伤害身体：怨会伤脾，恨会伤心，恼会伤肺，怒会伤肝，烦会伤肾。

  现代人经常说“压力山大”。什么是压力？压力就是烦，是对象不确定时的焦虑。压力所带来的压迫感和紧迫感可以区分为真实的紧迫感和虚假的紧迫感，或者叫钟表时间和心理时间。钟表时间就是这件事很紧迫，必须在什么时间之前做完，必须解决它。心理时间是对象不确定，总是感觉有一种无名的压力在压着，却又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每天都被这种心理情绪所笼罩，这种状态就是烦。人烦恼多了以后，怨气就会特别大，形成心理暴力的可能性就更大。

  18.现在越发觉得“专注”是目前最稀缺的特质之一，能长时间为了某个目标而聚焦，心思纯粹而利落，就是千钧之力。

  没有训练过自己注意力的人，遇到事的时候很容易去想别人的那一部分：“他们怎么那么懒，他们怎么那么慢，他们习惯怎么那么差，遇到了猪队友，这事儿做不成······” 你越是关注这些，就会越想越郁闷。

  但是事实上，一个人的状态，首先是由自己决定的。把自己盘顺，把眼光放在自己要做的功课上，是可以改变你生活的整个磁场的。要让这个世界变好，唯一合乎逻辑的方法是改善自己。先把注意力收回来，把问题变成现在我的任务是什么，哪一部分我可以开始着手做，做什么可以立马改善，做不了的可以想什么办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功课，做好自己那一份，不去管别人的那一份，就已经能解决99%的焦虑。人不需要活出太多样子，你认真做一件事，会解释所有的事。

  19.看透肉体的意思是，我们每个人都会死亡；看透人性的意思是，虽然会死亡，可生时不能破罐子破摔，而要活出人样、人性来。

  看透了肉体和人性，你也就懂得了世间的道理。从此，你将对物质欲望和肉身限制筑起铜墙铁壁，因为你明白了世间万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道理。明白了这样的道理，你内心自然就会既虚空又充实。虚空，是可以接受一切；充实，是可以不需要一切。

  人生一世，最终都是空。知道这点，你就知道该怎么活了。

  20.同时想拥有两个关注点，就会导致自己的不适。

  举个例子来说，人际关系特别好的人，某种程度上也是被打扰特别多的人。在与人的互动中，他获得了很多好处，但是他同样会失去很多的个人空间。该捧场的时候要不要捧场？该帮忙的时候要不要帮忙？对他们来说，答案是肯定的。

  有人在人际交往上如鱼得水，那水面下的，就是深深的被人际羁绊。有得有失，没有好坏，只有选择。

  你想自己拥有独立清静的空间，某种程度上你就要失去人际带来的好处。他人对你不讲道理的无条件的支持，亲亲密密的感情，需要站队的时候的人脉，或多或少你都会损失一点。

  但也不是没有好处。你可以很好的和自己相处，也能够钻研出一门本事，大部分时间上，你如果选择和人相处，那就不是义务，而是愉悦。

  如果一个人既想有大量的独自相处的空间，又希望有大量的朋友其乐融融，就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平衡的任务。不排除有人可以应付得很好，但毕竟是少数。

  远与近一次只能关注一个焦点，挣钱与省钱也很难是同一个人特别擅长，事业和家庭大部分时候是鱼与熊掌，这些可能都有人能兼顾，但这些人一定是极少数。取与舍是一个人天天要面对的功课。

  降低预期，知道自己能得到什么，会失去什么。这时候人的心态就会非常平和。

  21.无论在什么处境下，永远要知道，只要我这一刻做一点，就会有不同。

  盯着山顶，不一定会激励你前行，反而会让你绝望。因为你在想，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太难了，不干了。但是你自己去把路拉平，把一步一步要跨的大台阶变成小台阶，把小台阶变成坡，把坡变成缓坡，缓到似乎在走平路，那你既不会太费力，回头一看也不比谁低。

  务实的人，第一步就是接受现实，然后缺什么就补什么，能走多远就走多远。而那些一直抗拒接纳自己的现状的人，不仅天天要跟自己的高预期打架，而且很可能一直在泥淖里打滚。

  所以既不要让别人捧杀你，也不要自己耗自己，直接做一点小事，去降低行动门槛，小步走，用惯性。总是冲刺挂得快，一辈子轻松也不是靠躲起来免除任务和责任，而是找到了心态和行动的钥匙。

  22.不要老想着过轻飘飘的人生。要学着承受不可避免的痛苦，学着接受不可避免的代价。为了提升自己的能力，要学着付出几百上千小时的时间去练习。一味的追求轻飘飘的生活，你只会变得不堪一击。

  看见苦难的永恒，唯此才能真正断除迷执；接受苦难的常存，唯此才能走向精神的超越。人能去面对痛苦，不害怕去承担痛苦和责任，才可能获得成长。

  23.人的生活经历本身就是有时间差的，但是现代互联网太发达了，它把时间差抹掉了，并采取了一种共时性呈现，让我们看到了太多的高分答案，因而就造成了一个个本不该在你现阶段所应该出现的心理落差，导致了现代人总是会下意识去做对比。

  其实，大家都处于属于自己的时区里，每个人的花期不同，不必羡慕别人比你提前拥有。人生的一切过程和结果，其实都是与自己博弈。

  24.“情商”的“情”不是“感情”的“情”，而是“情绪”的“情”，尤其是关键时刻对于自我情绪的控制能力，以及关键时刻能够不顾心理冲击，做出理性选择的能力。

  关键时刻靠得住，咬牙时刻拿得下，拼命时刻放得开。强者的特点，是在无关紧要小事上可以让步、装糊涂、无所谓输赢、让给别人；在关键时刻、最关键事件上面，必争必胜。弱者的特点，是在平时无关紧要小事上争得面红耳赤骄傲，而关键时刻则处处掉链子。

  25.我们需要刻意戒除一些整理癖和控制欲。每一次整理的本质是熵减，熵减就意味着要做功。如果生活中有太多需要整理的东西，就意味着有太多需要去做功才能达到自己期望的东西。这不仅必然意味着时间、精力和心力的分散，也意味着一种束缚和不自由。

  故而我们应该只在一些真正重要的事情上，去为它输入负熵。判断的标准是，这些事务上的熵减，根本目的是朝向自我的熵减。

  譬如定期回顾这期间阅读的各类书籍，它们提供了哪些不同角度的洞见，里面有哪些彼此冲突的内容，或者与自己原本的认知有冲突的地方——我的经验是，这种冲突未必能在阅读当下就被察觉。这种必要的做功，是为了避免心智的混乱和分裂。或者不那么吓人的说法是，避免博览群书却一脑子浆糊。

  其它一些选择，完全是个性化的，对于这些无关紧要的选择，怎么选择都可以。譬如喜欢把家里整理得井井有条，把自己捯饬得容光焕发，从中感受到生活的意义，这些也都无可厚非，求仁得仁而已。

  26.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一切事的发生都我们要做的功课，一切苦难都是为了让我们长本事的。无论遇见谁，他都是我们生命中该出现的人，绝非偶然，他一定能教会我们一些什么，我们要从一切事情中汲取养分。

  心力强的人遇到好事，安心享受，不忧虑；遇到坏事，查漏补缺、提升自己，不抱怨。相反，心力弱的人会把一切发生之事都当成坏事，从负面角度去思考和看待，封闭又紧张，那一切事都会变成削弱他心力、制造内耗、伤害他的事。

  心力弱的人会拒绝一切有碍于完美的瑕疵和缺陷，而当那不现实的目标无法达成时，最痛苦的其实是他们自己；而心力强的人，则会接受并充分利用生命所给予的一切，去创造一种最优的可能性。

  惜福是一种很好的心态，就是让我们心里经常有一种提醒的声音。如果生活给了我们一些磨难，那其实是在帮我们造福，让我们懂得去珍惜那些平常不懂得珍惜的美好。

  27.人生分为两种，即以权力为本的“解决人生问题”之道和以力量为本的“迎接生命挑战”之道。

  当人生被视为威胁或问题时，解决之道自然就是通过掌控得到的“权力”。取得权力是为了掩盖、抵制焦虑，因为一个人越有掌控力，就越感觉不到焦虑和无力感；但焦虑和恐惧并未消除，只是埋得更深了。

  而“力量”则来自“开发自己的内在”，它是对自己一切特质的全然接纳，并依不同处境，带着觉察回应生命课题。这样的人，在开发力量的同时，更能保持与自己和他人的完整连接。

  我在其中看到了自己人生的分水岭，从以掌控为核心的“权力”之道，转化为以觉知为核心的“力量”之道，其间一步一个脚印的心路历程，无怨无悔，美不胜收。这里面的关键词就是：向外，掌控；向内，觉察，人生就此泾渭分明。

  也许有人会问：是不是要先追求成功，然后再“开发自己内在的力量”？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不是的！事实上，“走向内在”是一条漫漫长路，用一生的时光都未必能走完，哪还容得下蹉跎？

  合理的态度是，每逢看到自己又掌控什么了，就提醒自己回到内在，多些觉察，让自己少使用权力，多开发力量。能够这样，成功的代价自会少些，果实也自会甘甜些。

  28.“归零”是重要的人生功课，不仅过去的挫折要归零，成功经验更要归零；不仅要在现实中归零，更要在意识深处归零。否则，过去的经验必将成为现在和未来的负担。

  坦白说，无论是不是去更改过去发生的事情，根本不会影响你这一生可以体会到的全部或真实。所以，改不改变过去已经不是重点了。

  而把过去归零，把注意力回转，是我们可能有的唯一的自由。归零并非将过去一笔勾销，回到原点；归零是让过去不成为负担，反而成为滋养。归零才是最大的突破。

  29.不抵抗的哲学：“顺其自然”和“逆来顺受”的区别。

  以不抵抗的概念为例。从我们的理解来看，它是有意识地放弃对结果的期望和执念（佛家认为这是一切痛苦的根源）。然而，我们并不真正了解不抵抗意味着什么，所以我们把它视为一种“自我投降”，由此引申，我们便将关于“放手”的想法放大为“放弃对生活的控制，允许任何事情发生，无论结果会有多么可怕”。这就是为什么人们会误以为“灵性是被动和懒惰的”。

  实际上，不抵抗就是在你能控制的和不能控制的事情之间找到一个很好的平衡，就是接纳一切应如是，就是臣服于生活本身。打个比方，就是要顺流而下，而不是逆水行舟。这并不意味着要放弃所有控制和努力，只是要顺势而为。不抵抗不是要求我们对生活中发生的“任何事情”逆来顺受，而是要在认识到“水流”的强大力量之下，知道如何施加控制。我们要么准备一场注定会输的战斗，在痛苦中耗尽我们的精气神；要么顺其自然，接受生活和命运给我们安排的一切，顺势而为。

  通往幸福的最终之路是放下自我的执念。在你关注自己生活中的各种结果之前，首先要明白，放下执念并不等于不关注事情的结果，放下执念就是认识到：要臣服于当下的一切，只有回归谦卑与宁和，才能冷静面对外界与处事。“坏”的事情不过是在教会你如何治愈自己，从而能够敞开心扉迎接“好”的事情；“忧”的发生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人通过看见“忧”的练习，以后可以无忧。

  30.恐惧限制了你，制约了你，扰乱了你，削弱了你，让你不能用平常心做你该做的事。

  如何“放下”？

  “提起”和“放下”是人生两门大功课，一辈子都做不完，而且这两门课，说到底，其实是一件事。因为你只能放下你曾经提起的、你已经完成的，否则只能叫“放弃”，而不是“放下”。并且往往没有前面的放下，就不可能有后面的提起。而一旦提起，就不能放弃，否则只能称为“冲动”，不算真正提起。

  这个道理我也是经历了够多，才逐渐有体会的。因为我原先就是一个既冲动又轻易放弃的人，常常把冲动当作提起，把放弃当作放下。有时候，甚至事到临头，我还说它不重要，说我不稀罕，与我无关，还没开始就放弃了，却合理化自己是个超脱的人。

  人真正能放下的事，是曾经全然经历，吃过苦、碰过难，甚至走投无路，却仍然一次次地坚持，决不放弃，最后终于苦尽甘来、享受成果、备受肯定的事。这样的事，你能潇洒地退场，才叫作放下。

  “要能放下被人不舍的，提起别人不敢的，才算有作为的人。

  31.许多朋友对我诉说他们人生面临的困境，情节各自不同，情况却十分类似，即都是既无力突破，又无法放下，卡在缠缚之中，无计可施，无路可走。

  他们通常还会分析来龙去脉，对困境的缘由了然于胸，突破困境的对策也一清二楚。问题是，虽然明白“上策”该怎么做，却施展不出来，只能用“下策”因循苟且，而且还一再重复，上演令人丧气且毫无希望的戏码。

  这种恶性循环的陷落情境，我一点都不陌生，因为我都遭遇过。时过境迁，我看到不同的困境表面上南辕北辙，但自己能从困境中走出来，却有一个相同的转折点。在那个点上，内心深处会跑出一个声音，那就是“豁出去”三个字。在事业上，“豁出去”就是身败名裂；在人生上，“豁出去”就是人命关天。但是这三个字，却不止一次带我走出幽谷。

  有这样的体验，我对“做最坏打算，尽最大努力”这句话自然有更深一层的领会。我清楚地知道，如果不做最坏打算，就不可能尽最大努力。这就是许多人明知“上策”为何，却用不出来的原因——因为他们还没有做最坏的打算。

  为什么人很难做最坏的打算？因为那个“最坏”里，有你不敢面对、无法承受的底线。简单讲，就是“恐惧”。恐惧限制了你，制约了你，扰乱了你，削弱了你，让你不能用平常心做你该做的事，更谈不上“尽最大努力”了。所以有人常说要“心无挂碍”。既有挂碍，必然心生恐怖；恐怖会带来颠倒梦想，哪还能尽最大努力呢？

  对我来说，做最坏的打算，就是“豁出去”三个字，它代表着全然接受、全然信任、全然臣服，它代表着突破底线、解除制约、放下执着。这三个字，不仅在逆境中好用，在顺境中也好用。因为在顺境中仍有失去的恐惧、沉溺的执着，还是要“豁出去”，才有力量走出舒适圈。

  现代人所承受的冲击和摩擦力实在太大，几乎到了没办法忍受的地步。然而，正是经过这种难以忍受的摩擦，也就可能带来你生命最好的转折点。别人眼中的大灾难，对你会是大好的机会。这种大机会或说大的磨炼、大的恩典，会为你带来最好的学习空间。这样的学习空间，你也可以称为是道场。周遭带来恐慌的事件，对你来说可能正是磨炼的机会——考验自己的定力会不会动摇。

  学会把危机转成机会，透过它们，看到自己、延伸自己、支持自己、体会到自己。我们需要这暂时的被迫的煎熬，以便从绝望的深处，来提升勇气的界限和高度；我们需要充分地利用这些打击和困难，以便让自己进入更深的、更高的人生境界。

  做最坏的打算，好比打地基；尽最大的努力，好比盖高楼。地基打得越深，楼就盖得越高。如果你有困境走不出来，如果你有挑战必须突破，不妨停下来想一想：还有什么“后果”是你不能接受的？找到它，面对它，接受它，也许一切就从这里开始，有所不同。一个人的真正价值，取决于他在什么程度上和在什么意义上把自己从“小我”的局限中解放出来。

  希望你能用不同的角度看事情，从每个层面重新起步、重新出发，对自己的生命进行重新整顿。希望你能打开心胸去看完全相反的观念，从而意识到样样的危机都可以是你人生的转折点。无论世界再怎么动荡不安，都希望你能够真正将人生看穿，从更高、更广的层面，用更大的格局来衡量。

  一个人可以做到的是管自己、管自己的念头、自己的意识状态。其实这才是一生来最主要的功课。

  无论如何，首先，重点还是要回到自己，把样样当作恩典——将环境带来的冲击和困难，当作是你修行或意识提升、转变最好的机会。

  有了这种态度的转变，你继续走下去才不会再落到头脑和物质的陷阱，不会在其中迷路，从而才不会把这一生白白耽误过去。

  32.如今的我，开始修炼“不怕麻烦”。我发现其实身外的人和事，都无所谓麻烦，麻烦的是自己的念头。当事情发生，负面情绪由内而生，头脑立刻给它贴上“麻烦”的标签，开始启动麻烦处置反应模式，结果当然是越麻烦越烦躁。麻烦一再重演，正是无意识和逃避的结果，人生就在不间断的麻烦中停滞、虚耗和错过。

  我发现，麻烦其实是人生的重要线索，它的发生，只不过是在告诉你，你还有事过不去，你还有人生的功课没修炼完。顺着麻烦的踪迹，溯源而上，常有意想不到的发现。若能在源头找到麻烦的根由并化解之，往往一大片麻烦从此就消逝无踪。

  有过这样的体验，我可以把自己的人生分为几个阶段：不怕麻烦→很怕麻烦→不怕麻烦→怕不麻烦。在人生修炼的道路上，有时就得“哪壶不开提哪壶”，而麻烦就是“不开的那一壶”，先得提起，才能放下。

  33.一些人说：哎呀，我没安全感呀，这个人不能给我安全感呀，你会不会爱我一辈子呀什么之类的。但是，谁能爱你一辈子？谁能保证一辈子你的安全感？你只能自己给自己安全感。

2023.02.01 周三：

  医学在大体时代—器官时代—组织时代—细胞时代—分子时代的方向上依次不断迈进，这就是精准医学的方向。这种进步，受益于物理、光学、化学等基础学科的飞速发展，也受益于认识事物的客观性、循证性的进步。

  如果说医学主要是治疗身体、心理疾病的学科，那么有一种“病”是医学束手无策的——困惑。困惑如同原子核周围的电子，无法准确预知其出现的时间、位置，一个带有煽动性的“标题党”新闻、几个口吐莲花的闲人、数条网上不经调查却带节奏的评论，也许就可以对不稳定的人生观造成很大困扰，甚至产生180度的掉头。困惑给人带来的痛苦，不亚于疾病，但舶来的人生观，却如同交流电的电场，并不能稳定住困惑这颗电子。

  今年，我受包括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中国人民公安大学、中国农业大学、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北京中医药大学等十所高校的学生会邀请，分享了“目光：我的医学窥镜”主题演讲。不少大学生在提问环节向我提出了他们的人生困惑：什么是人生价值？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努力工作是为了什么？这些学校都是各自领域里的代表性名校，考生通过了千军万马挤破头的高考，会聚在校都是各自领域里的代表性名校，考生通过了千军万马挤破头的高考，会聚在象牙塔内，却开始不知所措，这些关于困惑的问题也让我深感困惑：有没有方法可以让这些被称为“天之骄子”的年轻人走出人生沼泽？

  这道题，我只能给出解题思路。因为我并不清楚，适合我自己的方法是否适合其他人，但我可以肯定的是，自造人生观是一种可能的解决方案，尤其是在这样一个祛魅的年代——科学带来的理性思维，已经让年轻人逐渐排斥去简单地接受超自然神秘力量的驾驭，人们需要一个自己发掘出来且长期适合自己的人生观。这就如同买衣服需要自己试穿一下，否则就算买来一件带有超人标志的衣服，也不能给自己增加半点自信的力量。

  在个体成长的过程中，影响人生观的因素很多。

  首先，基因对人的影响很大。一个人的性格和处事风格，很大程度上由基因决定。常见的划分，例如“狮子”“孔雀”“考拉”“猫头鹰”。“狮子”指的就是创业型企业老大的行为模式：自我意识很强，说一不二，喜欢挑战，别人越是说干不了的事，他就越要去试试，而且他对别人的要求很高，别人不大容易和他亲近，容易产生距离感，和他说话超过三句他就会不耐烦。“孔雀”比较爱展示自己，所以特别在乎他们在别人眼中的印象，他们很乐观，喜欢跟人打交道，有人缘，好交际，喜欢得到认可、鼓励和赞美。“考拉”总是扮演群众的角色，不喜欢出风头，爱做重复的事情，乐于接受一成不变的生活和工作，不喜欢改变，最爱的就是维持现状。“猫头鹰”特别挑剔，注重细节，喜欢完成复杂的工作，他们做事进度不一定快，但质量基本上都特别好，他们富有工匠精神。一起吃饭的时候，“狮子”会三下五除二地把菜点了，“孔雀”会说这个菜单好好看，“考拉”会说你们随便点我都行，“猫头鹰”则会挑出菜单上的错别字。当然，大部分人多多少少都是混合型，几种特点融合在一起，只是某种占比多一些。

  如果非得让“狮子”去接受“有事没事，喝茶了事”的消极养生人生观，抑或是让“考拉”接受“弱者用泪水安慰自我，强者用汗水磨炼自我”的拼搏人生观，无疑是坚持不了的，他们大概率只会保持三分钟热度。

  其次，原生家庭对人的影响也很大。有一句名言是这样说的：有的人的童年可以治愈一生，而有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美国著名“家庭治疗大师”萨提亚认为，每个人都和他的原生家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这种联系将会影响他的一生。

  最后，相貌、家庭财富也是影响人生走向的两大要素。相信年轻女性和年轻男性都会深深认同，其实，自古以来便是如此。例如，两次获得诺贝尔化学奖的桑格（1958年，因成功测定了蛋白质的分子结构和氨基酸序列获奖；1980年，因发明了快速测定DNA序列的“双脱氧链终止法”获奖），他出生于英国格洛斯特郡一个富裕的家庭，他的父亲是一位收入不菲的医生，母亲是富有的棉花制造商的女儿。1943年，25岁的桑格博士毕业后，他评估自己热爱科学，智力中上，不怎么擅长科学理论分析，做实验或许还有点前途。于是，他写信给一些高校，并在求职信后面加了一句话：“我不缺钱，可以不拿工资……”自带干粮的免费劳动力谁不爱！果然，剑桥大学生物化学系的一个实验室向他抛去橄榄枝。富裕的家庭条件给了他自由选择科学人生的权利，起到了加分的作用。也许会有人说这只是个例，其实不然，张衡、阿基米德、亚里士多德、达尔文、爱因斯坦、德布罗意都出身于富裕家庭，他们无须把有限的人生精力和时间用在维持生计上，可以没有负担地追求人生理想。

  家庭贫苦，就没有出人头地的可能了吗？上天是公平的。命运多舛、艰难困苦，似乎容易造就文学家和艺术家。凿壁偷光的西汉匡衡、萤囊映雪的晋代车胤、头悬梁锥刺股的战国苏秦，这些人物大家都熟知。国外的也有很多，出生于贫苦鞋匠家庭的安徒生；一生穷困、被流放西伯利亚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因为穷，丧事打理起来都窘迫的伦勃朗；生前曾有一个心愿“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一家咖啡馆展出我自己的作品”的凡·高……

  除了这些，还有很多客观因素会影响个体的人生观形成，例如地域文化、宗教环境等。尽管人生观的塑造受很多个体无法选择的客观条件影响，但后天的经历是不是就毫无用处了呢？

  “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是不是一个世纪谎言？

  至少直到现在，我还是不这么认为。通过医学这个职业窥镜，切入生活的核心，在真实世界这个课堂里，将曾经读过的书、听过的人生智慧和做人道理、实验研究中悟出来的逻辑、遵守的职业信念中折射出的人与他人之间相处的合理关系，融合在一起，可以打造属于自己的个性化人生观。沉浸到身边的现实中去寻找、完善价值和接近真理，不迷信，不轻信，这是一种方法和途径，但并没有固定模式的观点能给到个体，用时髦的词来形容，要DIY（“Do It Yourself”的英文缩写，指自己动手制作）。

  医学人类学奠基人——哈佛大学凯博文医生在《照护》一书的扉页上写道：献给所有经受过、忍耐过，但终究没有挺过苦难与失能的人——你们教会了我们成为真正的人究竟意味着什么。凯博文医生在看似枯燥和绝望的照护中，咀嚼出了爱的意义，这让他的人生变得立体和丰满。作为眼科医生，我目睹那些身患绝症、家境贫寒的患者和家属，始终不放弃，始终不离弃，于是也通过内心共振而获得坚强的能量，帮助我度过自己的人生困境。虽然，我们从患者的故事中得到的能量不一样，好比颜料有红有黄，每个人画出来的水彩也不尽相同，但都是暖色。

  自造人生观应是有迹可循的。自古有按图索骥的成语，藏宝图不等于宝藏，拿到藏宝图的不等于就是富翁。走进商场，尽管挂着琳琅满目的衣服，但未必一定能找到适合自己的，而量体裁衣，是可以做到的。衣服合不合适，身体知道；鞋子合不合适，脚知道。

  自造人生观应是各有千秋的。游泳池里，有赛道划分的浮标，因着这些浮标的存在，选手才能确定自己所在的赛道。马克斯·韦伯曾提到，人类是悬挂在自己编织的意义之网上的动物。每个选手都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专属赛道，无须雷同。

  自造人生观应是层层深入的。伴随年龄的增长，对于世事冷暖的体察，人生阅历逐渐丰富，看待事物的高度和格局会逐渐地提升，仍有“狮子”的心，但眼睛可能更加像“猫头鹰”，语言谈吐也许更倾向“考拉”，“孔雀”开屏的欲望更加被隐藏。

  医治内心纷繁复杂的困惑，每个人所依赖的人生观——人生道路的方向，也决定了人们行为选择的价值取向和对待生活的态度，会是主药。相信在这个文化多元、尊重个体的时代，没有哪种人生观可以实现量产，可以一劳永逸地匹配所有个体。

  我们散落在荒野的不同角落，但相信每个年轻人都可以找到自己的窥镜，看见属于自己的星空和北斗星，带领自己走出困惑沼泽。

本文来源：《自造》，陶勇 著，湖南文艺出版社。

2023.02.02 周四：

  我二姑就是脊髓灰质炎的受害者，小时候开始左腿一瘸一拐，从此一生就被改变了。父母打小便有意让我和二姑多接触，给她送饭、拎东西，让我陪她走路，在真实世界中感受她的不便与痛苦。所以，回头想来，二姑这个人便成了我的“糖丸”，让我打心底里就希望远离疾病，保持健康的身体。

  有一次，医院电梯坏了，我和几个同事必须爬楼梯到10楼，可把那几个同事气得不行，他们一边爬，一边抱怨，嘟嘟囔囔地念叨着毁关节什么的。我心想，有工夫生气，那就说明不累。回过头来一想，我好像每次爬楼梯都觉得没什么，有时候还喜欢蹦跶两下，貌似在“自嗨”。也许，潜意识里，就是因为我觉得有健全的双腿能蹦能跳，就是幸福。

  我曾经看过一个短视频，一个农村孩子背着疯娘上学，后来做了教师，教当地的贫困孩子知识。记者采访问他怎么看待过去，他说：“当别人抱怨没有鞋穿的时候，有的人已经没有脚了。”

  为什么得有点亲身体会的苦难来作为增加精神免疫力的糖丸？因为免疫系统是有记忆的。

  人体的免疫系统会产生抗体，如果接触了细菌、病毒这些外来的病原，体内会产生对应的记忆性B淋巴细胞，下次再遇到同样的病原，这种记忆性B淋巴细胞就会快速、大量地分泌抗体，在第一时间击垮病原。记得曾经看过一个科幻故事，外星人入侵地球，结果一到地表，就不战而败，被空气里的各种微生物打垮——外星人对于地球的病原毫无抵抗力。

  从小，我家孩子的同班同学里就不缺被遮风挡雨的嫩苗。家长们和金钟罩、铁布衫一样，恨不得把孩子围个水泄不通。我看微信群里，他们一会儿想让学校装个监控，可以实时监视，看孩子有没有被欺负；一会儿又怕孩子没吃饱，念叨着多加几餐。好不容易遇上心大的父母，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又上阵。有一次，我家孩子的幼儿园班主任换人了，原因就是之前的班主任接受不了上班被监控。

  医科大学学校里有位水平极高的教授，自己不仅科研成果丰硕，而且望子成龙，从小对孩子实行军事化管理。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们家愣是把具有留洋博士学位且颇有发展前途的妈妈给“牺牲”了，彻底由她来监督孩子上各种辅导班，用他们家的话来说，给孩子的教育做到了“三个有，三个没有”。

  有主课成绩经常满分，有擅长的体育锻炼项目，有周末坚持艺术提升；从来没有看过电视，从来没有接触过电子游戏，从来没有不良嗜好。为了做到这“三个有，三个没有”，不用我说，大家也能想象得出来，这家人是怎样规律地作息、紧张地安排、科学地设计，才能让孩子按理想的方向长大。

  两口子含辛茹苦，终于在孩子17岁那年把他送进了那所国人心目中的顶尖学府。但任何人都没想到的是，孩子入学第一年，就不可避免地接触了网络游戏，成天泡在网吧，毫无免疫力地成了网瘾少年，也不去上课，期末几门课程考试都挂科了。家长、老师和他交谈，他也没有失去理智，就是很冷静地反馈，他管不住自己，上瘾了。

  最后的结局非常令人惋惜，由于不可自拔的深度网瘾，这位教授的孩子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退学了。出人意料，又属情理之中。从不接触真正的生活，意味着生活在真空世界里，一旦进入光怪陆离且五彩缤纷的盘丝洞，这个零抗体的少年还能走得出去？

  在德国留学那一年，我周末也常去看看德国人的生活。他们都是年轻人带孩子，生多少都是自己带，成年人身后常常跟着一群孩子。他们把孩子、狗带到公园，然后自己便在椅子上看书，孩子一会儿追孩子，一会儿追狗，一会儿狗又追孩子，跌倒了也不管，也没有一直追着喂热水。天黑了，就领着孩子和狗回家，在路边的商店买点菜。一开始，我也觉得他们的生活不可思议，后来便也觉得理该如此。

  苦难太多了，行不行？精神免疫力的效果和遭受苦难打击的力度是不是成正比？也许因人而异。

  譬如我老妈。她曾经小学毕业之后去了乡下，一开始也很兴奋，拿起锄头种地，地里长庄稼，她觉得有意思，立下雄心壮志要好好地在农村锻炼一番。时间一长，就不行了，按她自己的话来说，志气慢慢就被磨平了，觉得世界就巴掌那么大，可能和现代人的两点一线感觉上差不多。

  但我在大学的老师可不是这样。她们和我妈年龄相仿、经历相似，但还是没有放弃理想，一有高考机会，还是死劲读书，参加了高考，改变了命运，做了名医。季羡林先生在《牛棚杂忆》一书里表达的就是：既然决心活下去了，那就要准备迎接更残酷更激烈的生活。他们有愈挫愈勇的斗志。

一旦用力过猛，可能还来不及产生免疫力，人就被整垮了。

  割裂地对待生理和心理的背后，也是客观和主观的扭曲折射。大多数人习惯于把“看见的”当作客观，“看不见的”就认为不客观，这种做法其实害人不浅。今天我们所习以为常的客观事物——空气、电磁波、次声波、射线，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都不曾被“看见”。对于自身和他人情绪的解读，也应带有客观冷静的态度，而不是直接扣帽子上升到人品问题的层面。

  越来越多的心理、性格、情绪问题，被发现有生理、基因、机体原因。当我们发现，看似是人的问题的背后，其实有客观因素在起作用时，就不会轻易怪罪别人，也不会轻易惩罚自己，更不会轻易把结论引向误区。

  学者刘擎指出，现代人拥有自由选择信仰和理想的权利，但这种自由可能成为沉重的负担。

  总想在选择的时候选“最对”的，过程既痛苦，结局还令人失望。哪里会有完美的结局，总会有这样或那样不尽如人意之处，所以结果百分百是后悔。信息爆炸的时代，正的反的、左的右的，各种建议、各种声音围绕在我们身边，想从中挑选一个“最对”的，也许这个念头本身就是错的。

  高瓴资本的掌舵人张磊说：追求大问题的模糊正确远比追求小问题的完美精确要重要得多。

  对于常见病和多发病，因为有专家共识和指南，医生都是照着标准来的，多看几个同级别的医生，其实结果都差不多，病人只是图了个自己心里踏实。但对于疑难病、少见病和重症，多看几个医生，危害是极大的。因为对于这些疾病的治疗，并没有形成统一意见，常常是医生要观察一段时间病情的变化，边治边看边修正治疗方法，有些摸着石头过河的意思。如果反复穿梭在看不同专家的路上，没有将耐心和时间给到任何一位医生，结果就是自己孤身一人奋战在对抗疾病的前线。

  我常和病人说的一段话就是：也许，张三医生的意见最后结果是80分；李四医生的意见最后结果是78分；王五医生的意见最后结果是82分，其实差不多。但如果总是希望从他们的意见中挑出一个最正确的，结果往往是自己混乱了，要么在不断看大夫的过程中遇到骗子；要么最后把自己变成裁判，把这些医生的意见综合起来，组合出一套适合自己的方案；即使是从一而终，选择了其中某一位医生的意见，但最后也常是不满意——因为从一开始心中就带着疑问和不信任，总能在结局中挑出毛病，以此来证实自己最初的选择不是“最对”的。

  医生们会理解，坐在面前的这个患者，太想知道准确的答案，只有这样，才能在不同医生的答案中去做简单的对比。“张三专家说视力最好可以到0.5，李四专家说视力最好可以到0.4，我就选张三”；“王五专家说要做2—3次手术，赵六专家说要做3—4次手术，我就选王五”；“钱七专家说要花两万，贾八专家说要花一万五，我就选贾八”。对于这个患者，看病是一道选择题，选完答案，对了就是对了，错了就是错了。但看慢性病和疑难病恰恰是一张试卷，很多道题需要的不是挑医生，而是每次在和医生做选择的时候，让他可以放心地和你一起选择成功概率最高的那个选项——只有这样，整张试卷的分数才能更高。

  “怀疑”这只鸡，不可能下出“信任”的蛋。面对选择时，放弃选“最对”的想法。如果经验和直觉够用，就把肯定错的那个去掉。

  剩下的，怎么办呢？也有胡乱选的，例如我们科的“考霸”朱老师，逢考必过，无论考大学还是考研、选单位，甚至“选择老公的考试”，她也以事实证明她在关键选择上总能成功。我们向她请教经验，她口吐真言：“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看哪个顺眼就选哪个，就凭第一感觉。”朱老师老公偷偷和我们说：“她就是选哪个就信哪个，可不总选对嘛！”

  选择失败，也是可以翻盘胜利的。例如从常青藤大学归国的王教授，她是生物学界冉冉升起的新星，在生物大分子基团修饰后的结构和功能改变上，做了不少开创性和引领性的工作。有一次吃饭时，她和我说起她上大一下学期的时候就抑郁了，我惊讶万分：“你这样的状元级学霸，怎么会抑郁呢？”她说她根本不喜欢生物学专业，上学的时候，整天就是去摘叶子、抓蝴蝶，一点都提不起兴趣。我问她专业是怎么选的。她说：“就是我爸洗车的时候，听见广播里有人说了一句，21世纪是生物的世纪。所以，就给我填了生物专业。”我又问她：“现在还抑郁吗？”王教授使劲摇头：“不了，现在可开心了。我后来发现我特别喜欢英语，尤其是生物英语，在国外的时候，老板说我是他见过的英语最好的外国人。别人论文投稿的时候，编辑一般都是说英文不够Native（地道），给我的评价却是太Flamboyant（花哨）了。”“哦，英文能怎么花哨呢？”“就是押头韵啊，句式来回倒装，定语套从句。读起来朗朗上口，就和写诗一样。”

  敢情这个王教授，选择了挂生物的牌子，努力干“写诗”的事。

  生活本身就是一本书——笑忘书，一会儿让你笑一笑、乐一乐，一会儿又让你乐不起来，都忘了为什么笑。但是如果不蘸点忘情水去翻这本书，那可就像被喂了枣的猴子，只能享受被给枣那会儿带来的短暂快乐，完事后就是难受、空虚、寂寞、抑郁、烦躁。

  大家要是蘸上忘情水，像导演一样去看生活这本书呢？我想，大概是像台底下看猴子表演的观众，也开心，但不至于把自己变成猴子。

  有很多事情，当时的我们不一定能理解。想不透的原因有很多，例如：

  一、事情本身是正常的，只是我们受年龄、阅历所限，我们当时不能理解的事，也许后来就理解了，但当时就是死活想不通。因为我们的阅历积累需要时间。

  二、事情是病态的，大多数正常人本就应该理解不了。

  三、人群本身就是多样性的，事情处于说不清楚是对还是错的模糊地带。公交车上，有人脚被踩了，大多数人会说“没关系”，但也有人会说“你应该向我道歉”，前者宽容度高，后者维权意识强，后者不能理解前者为什么事事忍让，前者不能理解后者为什么咄咄逼人。

  但很多人一个习惯性的做法是，因为不理解而拿出啃硬骨头的精神，绝不放弃，非得亲身尝试，躬身入局。想着要改变对方，把对方的“理”拧顺成自己认为正确的“理”。有菩萨的心，也得有菩萨的本事，否则就成了无谓牺牲。也有的人，无法拧顺对方的“理”，就想着纠集一群人，灭掉“邪理”“外道”，结果灭人的过程中，自己戾气满身，天天吃不香、睡不着。

  科学家的执着精神，放在工作上，可能成绩优异，但对待生活，则可能头破血流。何况，钻牛角尖、钻死胡同，非得把想不通的理搞通的劲儿，即使被用在工作上，也不见得就一定能成功。有一次，一位很有名的投资人请客，席间还有个创业的年轻人，年轻人说到他创业的一个方向，国内国外都没有其他人做，但他就觉得市场很大，所以就要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因而创业。投资人对他的勇气表示赞赏，但也明确表示，这种项目他不会去投。投资人说他只投他能理解的项目，他理解不了的项目，也许有可能成功，但他不会去赌这种小概率事件，更不会去想办法把这种项目弄成功。

  人的时间和精力是要讲投入和产出的性价比的。也许有人要说，难道遇到我们想不明白的事，都得绕道走吗？我的看法是，对于技术性和关于科学的事情，对于探索大自然的事情，应该持之以恒，坚持到底。

  而和人有关的事情，或要和人讲的“理”，想不明白就想不明白。裘法祖院士说过：做人要知足，做事要知不足，做学问要不知足。

  女儿看的动画片，鸡飞狗跳，既无剧情，又无逻辑，她却乐得咯咯的，看得非常投入。不可理解。女儿看我，整天对着电脑写论文，脏衣服东扔一件，西扔一件，脏袜子东扔一只，西丢一只，从不看电视。不可理解。

  范姐说，犯不着理解。

本文来源：《自造》，陶勇 著，湖南文艺出版社。

2023.02.03 周五：

向死而生

  我知道这个话题有点儿沉重，因为是关于死亡的，不过这是我在家父过世后一直采用的一种生活态度。这种态度，不仅没有让我的生命缩短，还让我工作和生活得比较有效率。我在大学时有一位非常幽默的同学，他有一次骗外教说：“秦始皇有一句名言——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们当时听了都哈哈大笑，觉得他真能白话。但是笑过之后我仔细想想，他说得确实没有错。

  从哲学的层面讲，死亡其实并不可怕。我最早很严肃地思考这个问题，是在父亲病重时，因为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我非常近。我读了爱因斯坦和他朋友的一段谈话，这位物理学家是一位看穿了时空的智者。他说，我们对死亡的恐惧有点儿莫名其妙，我们站在“有”的世界，试图理解“无”的问题，按照“有”的逻辑，对“无”产生恐惧。这句话，不是那么容易理解，不过你会慢慢体会出它的含义。人如果不想在“有”的世界对“无”的世界产生恐惧，就要采取一些有意义的行动。梁实秋在晚年感叹：“人一出生，死期已定，这是怎样的悲伤，我问天，天不语。”这未免有点儿伤感，对于宿命，我倒是更喜欢周国平的态度：“这个世界大家其实都在排着队沿着一条路往前走，停不下来，走到尽头就是死亡（到此为止和梁实秋讲得差不多)。这时，有些男人和女人搭上了腔，开始说笑起来，更多的人参与了进来，整个队伍便充满了欢乐。”我想，我们的生活其实就应该是这样的。

  俗话说，除死无大难。父亲过世后，我对这句话体会非常深。每当遇到困难、挫折和失败，我就想，没关系，我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金融危机的时候，我曾经遇到过一天损失 20%的财富，而且一连几个月“跌跌不休”。周围的人，包括替我们打点财务的专业人士，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慌得六神无主，而我照样吃得好、睡得香。我和他们讲，没关系，我们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每一天早上醒来时，我看到一丝亮光，就从心里感激一次上苍–我今天还活着。活着总要做些事情，但是考虑到我们最终还是要死掉的，就应该明白我们并没有时间什么事情都做。至于做什么事情，我的想法常常和别人不同，我是倒着来思考这个问题的，或者说向死而生。首先，我并不奢望活得比我父亲长很多，因此我很容易算清楚这辈子还有多少天可以做事情。其次，我把要做的事情，从最重要的开始，列一个单子，然后从单子上最重要的事情开始做。

  有些事情看似很重要，但是仔细想一想，其实也是可有可无，站在一生的角度看，放弃了也并无大碍。至于什么事情必须傲、什么事情可以不做，我常常与他人的想法不同。那些要占据我很多时间，但是对社会、对历史并没有什么太多增益的事情，我便舍弃了。一些人问我为什么离开腾讯、离开谷歌，他们按照自己的思路有各种猜测，其实，那些事情没有我来做，也有别人能做，但是却要占据我的时间。而有些事情，只能我来做，包括将一些知识、一些感悟用通俗的文字写出来。在我的单子上那些属于我的事情，比别人可以取代我的事情重要得多。这个单子上的事情要全做完，可能需要未来生命两倍的时间，我只争朝夕地做尚且来不及，又怎能不推辞掉那些可以由别人来做的事情呢？

  我每次到中国出差办事，总有很多人问我，能否抽出一两个小时聊一聊，或者吃个饭，我通常都会回绝。可能有人会觉得我不给面子，对此我也懒得解释。我考虑问题的出发点很简单，我的生命真的只有有限的这一点点时间。那些希望我给面子的人，在他们看来那只是花了一两个小时的时间，而在我看来，却是被拿走了一部分生命。为了不让夹在中间当传话筒的朋友为难，我立了一个规矩，有事找我可以，我会根据重要性安排，应酬就免了。我想等他们快到生命终点时会明白这一点，并非我不给面子，而是生命太宝贵。生命既然那么可贵，每个人就都希望自己的生命能够长久点，哪怕多一两个小时都是好的。但是，绝大部分人在希望延长那一点点生命时，常常忽略了延长它的代价。绝大部分得了绝症的人，为了多活一两周时间，花掉的医药费超过他之前一生医药费的总和。当然，这有时并非病人的意思，而是家属的决定。

  相比之下，美国人对生死看得要透一些，这或许和不少人信奉基督教有关。美国稍微有点儿财产的人，都会在非常年轻的时候立下生前遗嘱，其中律师都要问一条，如果明知抢救不过来，是否还要抢救。大部分立遗嘱的人的回答是否定的，因为对于那些得了绝症的人来讲，最后一两周花掉的医药费，超过在此之前一辈子医药费的总和。中国人出于孝道，到这个时期倾家荡产都要延长那一点点生命。美国人虽然不讲究孝道，但是出于情感也不能见死不救，除非被救助者在清醒的时候立下遗嘱不需做那种徒劳的努力。基因泰克公司的科学家告诉我，对于晚期的癌症患者，即使新发明一种特效药对他们的病有效，也不过能延长 2~4 个月而已。因此，医学家们普遍的观点是，与其生不如死地多活两个月，不如用这个钱把人生几十年活好。

  绝大多数人都过分看重最后的一两周，而忽视前面的几十年。在健康的几十年里，人们浪费掉的时间又何止两周呢？子女们把喝酒聊天刷手机，或者无所事事的时间省下来 1%陪父母，多尽孝道的时间就能有几个月之久。父母们把自己忙工作的时间抽出 5%陪子女，享受天伦之乐的时间无形中多了不知多少。甚至只要每天开车和坐车时想着系安全带，人均寿命就能延长两到三周。因此，珍视生命，从平时一点一滴做起，就等于延长了我们的寿命。

  一位基督徒和我讲，他父亲走的时候很平静，老人说，死亡是人对社会的最后一次贡献。我虽然不是基督徒，但我想在我生命的尽头，我也会对周围的人讲这句话的。的确，没有个体的死亡，就没有整体的发展。凯文-凯利讲，只有一种细胞不死，就是癌细胞，但是整个机体会死掉，然后它也会死掉。如果我们人不死，我们的社会就要死亡，最终每一个个体也难逃死亡的厄运。有生就有死，这是宇宙的基本规律。《自私的基因》一书的作者道金斯则从另一个角度论述了死亡的必要性。他认为，我们不过是基因的载体，所有物质（包括我们）的生命，不过是基因为了延续和进化的目的而存在的。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的生命真的没有那么重要。在我们有限的生命中，如果能够将遗传的信息传递下去，再将创造出的信息（知识等）流传下去，我们的生命已经相当完美。

  当我们想到生命的意义，站在一生的高度过每一天时，就能活出精彩！

本文来源：《见识》，吴军 著，中信出版社。

2023.02.04 周六：

  倘若身处一个资源稀缺的世界，我们肯定只能选择一个着眼点进行干预，那么紧接着面临的问题就是我们不知道应该选择哪个点。目前我们还没有搜集到足够的证据（更何况也没有足够的意愿）来找出犯罪“河流”上的最佳干预点——更准确地说，是找出几乎所有主要问题的最佳干预点。这就是我写作本书的一个主要原因。虽然我们有各式各样的方法来解决这世间的种种问题，但我们绝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局限于一小块区域：被动反应区。我们所做的只是应对、应对、应对。

  我并不是说上游的解决方案就一定是正确的。当然，我们也不应该就此放弃下游的行动，毕竟在遇到困难时，我们总是寄希望于有人前来营救我们。问题在于，我们的注意力出现了严重的倾斜。我们现在太过专注于拯救在河里挣扎的溺水儿童，却忘了调查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落入险境的。

  我发现，上游行动的迷人之处，就在于它能同时反映出人性中最好和最坏的一面。选择上游就是对自主权的一种宣告：“我不必受这些力量的支配。我可以控制它们。我可以改变我的世界。”这一宣言同时孕育着英雄主义和傲慢自大的种子。

  有时，这种控制欲会带来巨大的成功，比如天花的根除。天花病毒仅在20世纪就夺去了全球约3亿人的生命。由于世界各国的通力合作，根除天花的计划大获成功。世界上最后一个自然感染天花的患者是来自索马里梅尔卡市一所医院的一名厨师，名叫阿里·马奥·马阿林。1977年，在马阿林被发现感染天花后，为了预防病毒的进一步传播，经过两周的拼命努力，附近社区共有54777人接种了天花疫苗。这就是天花的终结。我们没有选择治疗天花，而是彻底打败了它。这就是最完美的上游行动。

  但是这种控制欲——“我可以让形势的发展如我所愿”——也会诱使我们在自己并没有完全把握的情况下贸然采取行动。我们会对自己几乎完全不了解的系统修修补补，于是深陷意外后果的泥潭。毫无疑问，想让世界变得更美好的崇高目标很容易就会让世界变得更糟。

  为什么我们很容易就掉进“无视问题”的陷阱呢？为了回答这个问题，请先观察以下图片。这是一组胸部CT（电子计算机断层扫描）的影像，放射科医生会通过分析这种图像序列来筛查肺癌。你注意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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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那是一只微缩版的大猩猩。别误会，不是这个病人把一只猩猩吸进了体内。这只猩猩是由以特拉法顿·德鲁为首的研究人员插入图像中的，为的是考验一下放射科医生。在专注于寻找潜在恶性结节的同时，有几位医生会注意到这只大猩猩呢？

  并不是很多——在24个人中，足足有20个人完全忽略了大猩猩的存在。这种现象被称为“非注意盲视”，即我们对某一项具体任务的密切关注会导致我们忽略与该任务无关的其他重要信息。

  非注意盲视会导致周边视觉的缺失。倘若再加上紧迫的时间压力，就会导致人失去好奇心。“我必须专注于我手头正在做的事情。”年复一年，教师和校长总是处于提高学生考试分数的巨大压力之下，所需的资源无法获得，规章制度和课程设置的改革倒是没完没了。处在这样的大环境中，他们便逐渐失去了自己的“周边视觉”，就像放射科医生聚精会神地寻找肿瘤却忽略了大猩猩的存在一样。因此，他们渐渐不再为了低迷的毕业率而感到忧心忡忡，因为手头堆积如山的任务已让他们应接不暇。更何况就算有心，他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顺便说一下，如果仅仅因为这些放射科医生忽视了图中的大猩猩，你就因此小看他们，那么，不知你是否已经注意到，你刚刚阅读过的几页页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妖精？

  在本书正式出版前，我测试过一批读者，大约有一半的人注意到了页码的变化，另一半人则完全忽略了。如果你注意到了，那么我猜测，是重复出现让你的兴趣逐渐消退了。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你可能会想：“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冒出来一个小妖精？”它第二次出现的时候，你的想法就变成了“哦，又来一个”。而等到第四次看到时，你就已经完全意识不到它的存在了。这就是“习惯”的力量。对于一种持续的刺激，我们会逐渐习惯它的存在。走进一个房间，你立马就注意到了空调发出的嗡嗡声，而进入房间5分钟后，你慢慢就听不到空调的声响，感觉一切如常了。

  其实“习惯”，或者说“正常化”，常被用于治疗各类恐惧症。比如，害怕针的人可能会被要求去多看看针的照片，或者亲手去拿针，如此反复多次，直到最终克服这种非理性的恐惧。在这个过程中，针已经被去污名化、正常化了。在治疗的背景下，正常化是可取的。但若是离开这个语境，正常化本身其实是一把双刃剑，特别是腐败或者虐待行为正常化的话。

这让我想到了森田疗法，即带病生存、为所当为、将问题常态化。

  有时，我们努力说服自己去解决的问题可能压根就不是个问题。1894年，每天都有6万多匹马在伦敦周围运送乘客，《泰晤士报》预测，“50年后，伦敦的每条街道都将被掩埋在9英尺厚的马粪之下。”暂且不论该预测的逻辑漏洞——第9英尺的马粪是怎么堆上去的？——这种恐惧并非全无道理：6万多匹马每天平均“产出”15～35磅重的粪便。1898年，纽约市召开了第一届国际城市规划会议，会议的主题就是探讨马粪危机。后来发生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因为汽车的诞生，当年人们担心的所谓的危机并未出现。（现如今，令人头疼的反倒是汽车的“排泄物”——二氧化碳和颗粒物。）

  妮·福雷斯特是耶鲁大学法学院的副院长。有一次，在学校召开教职工会议的时候，她坐在了后排，结果前排有个脑袋特别大的家伙总是挡住她看发言人的视线。

  “‘大头’其实是蛮友好的那种人，”她说，“你应该也见过这样的人吧。他先是把头向一侧倾斜，然后一边专心听讲一边把头向另一边倾斜。他快把我逼疯了。我只好不断地偏向跟他相反的方向：他向左偏，我就向右偏；接着他向右偏，我又会跟着向左偏。我当时简直是怒火中烧……电光火石间，我突然想到，我完全可以挪一下椅子，干吗非要坐在原地暗自生闷气呢！于是我就挪了挪椅子。”问题一下就解决了。

  让她沮丧的是，她竟然花了这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原本显而易见的事情，那就是她完全可以掌控这个“问题”。福雷斯特表示，“挪椅子”从此成了一个隐喻，“每当我为了一些愚蠢的问题大动肝火时，我就会想：‘嘿，挪一下椅子吧，为什么不试试呢？’我其实是在用这样一个暗号来鼓励自己尝试新的解决办法”。

  一开始，福雷斯特觉得眼前的问题——被“大头”挡住视线——是她无法控制的外部问题。但接下来，她迅速转变了思路，重新掌控了局面。“挪一下椅子吧，为什么不试试呢？”这种转变正是预防行动的真实写照。

  当人们疲于应付诸多问题时，他们就不再试图解决所有的问题。他们的眼光会变得狭隘，缺乏长期的规划，也没有对各个事项进行战略上的优先级排序。

陷入了“管窥视野”。

  既然上游思维如此简单，又能如此有效地消除反复出现的种种问题，为什么它还是如此罕见呢？

因为许多上游行动都是一种志愿工作——是主动选择，而非出于义务，但人的惰性是无穷的，因此很难一直执行下去。

  不妨想象一下，我自己的上游思维有多容易被打乱。要是我家里有人生病了，或者我在工作上或人际关系中遇到了很大的压力，我可能就无暇思考如何对我的日常习惯做出小小的改进。以上说的这些可能只是直观的感受：生活中，我们难免会遇到各种大问题，它们挤走了解决小问题的空间——我们没有足够的精力来解决所有问题。

  但其实，“精力”的问题还有更多潜在的危害。研究人员发现，当资源匮乏，人们的金钱、时间或者脑力有限时，真正的危害并不在于大问题挤掉了小问题，而在于小问题会挤掉大问题。比如，一位单亲妈妈每个月都无力支付账单，信用卡也刷爆了。就在此时，她的儿子需要150美元去参加当地的篮球联赛。她不忍心拒绝，因为这是儿子在家附近为数不多的锻炼机会。但她拿不出这笔钱，距离下一次发工资还有10天，所以她只好从贷款机构那里借了一笔发薪日贷款。她需要在一个月内以20%的利息（相当于240%的年利率）偿还贷款。万一还不上，她就要申请延期，利息也会水涨船高。虽然这算不上什么巨款，但也足以让她本就岌岌可危的财务状况最终走向崩溃。

  理财顾问会说，这位母亲做了一个错误的财务决定。但事实上，她的儿子得到了这次锻炼机会，她也让自己多了几天或者几周的资金周转时间。危机可能会到来，但至少不是在今天。心理学家埃尔德·沙菲尔和塞德希尔·穆来纳森在他们合著的《稀缺》一书中将这种现象称为“隧道视野效应”：当人们疲于应付诸多问题时，他们就不再试图解决所有的问题。他们的眼光会变得狭隘，缺乏长期的规划，也不会对各个事项进行战略上的优先级排序。因此，“隧道视野效应”就是上游思维的第三大障碍，因为它把我们限制在短期的、应激性的思维当中。在隧道里，唯有前进这一条出路。

  人们常说，一系列糟糕的决定会致人陷入贫穷。在某些情况下，这句话确实没错。（比如某位收入颇高的明星运动员，后来竟然破产了。）但沙菲尔和穆来纳森却有理有据地反驳说，这里的因果关系颠倒了：事实上，正是贫困才导致了目光短浅的财务决策。正如他们所写的，稀缺“让我们缺乏洞察力、前瞻性和控制力，其影响是巨大的。例如，贫穷对一个人认知能力的损害，甚至比一夜不眠还要严重。并不是说穷人本身精力不足，相反，是贫穷的经历削弱了人的精力”。当人们的资源稀缺时，每一个问题都是压力的来源。穷人又没有办法用钱来解决问题，比如及时保养汽车、自费去看牙医，或者请几天假去照顾生病的父母。生活就像走钢丝一般步履维艰。

现代文明病：正是因为我们自身的脆弱，才会在每一个人、每一件事上都能看出毛病，而脆弱又会带来更多的脆弱。绝大多数的现代人从来没有经历过真正的不安全，反而看什么东西都感觉不安全。

  忙着挖隧道、局限于隧道视野的人是无法进行系统性思考的。他们不能预防问题，只能疲于被动应对。隧道视野不仅仅是穷人专属，缺乏足够的时间也会导致视野狭隘。

  这是一个可怕的陷阱：一旦你无法系统性地解决问题，你就注定会陷入被动应对的恶性循环之中，永无止境。隧道只会越挖越长，视野只会越来越窄。

  隧道视野不仅能自我延续，甚至能带来情感上的回报。在最后一刻力挽狂澜会给人带来一种强烈的荣耀感，各种陈词滥调也会不绝于耳：“团队所有成员，我们应该为史蒂夫送上热烈的掌声，感谢他帮我们灭火/挽救了大局/帮我们摆脱困境/拯救我们于危难之中。要不是因为有他，缺货报告就只能推迟一天发布了。”力挽狂澜让人感觉飘飘然，英雄主义使人欲罢不能。我们身边都有这样一些同事，他们似乎真心享受那些“在期限前通宵赶任务”的疯狂经历。我并不是说完全不需要力挽狂澜，有时这还是必要的。我想说的是，我们应该对这种恶性循环提高警惕。对英雄主义的需求恰恰证明了系统故障的存在。

  那么，怎样才能逃出隧道呢？我们需要“偷懒”。这里说的“偷懒”是指留出一部分时间或资源专门用于解决问题。例如，一些医院会在每天清晨正式开工前召开“安全会议”，医护人员一起开会检视头一天“差点儿”发生的安全事故，比如患者差点受伤、医护人员差点儿就犯下的错误。此外，他们会提前分析当天可能出现的复杂情况。如果有这样的会议，护士就可以借机提及“安全标签总是从婴儿的脚踝上掉下来”。安全会议所谓的“偷懒”并不是指无所事事。相反，它给大家留出了一段时间，在此期间，员工可以走出隧道，思考系统层面的问题。

  专注力亦敌亦友，既可以帮助加快工作进度、提高效率，同时也会蒙蔽人们的双眼。（人们会给赛马佩戴眼罩，这样它们在比赛时就不会分散注意力，从而跑得更快。）如果你的工作重心一直都是向前、向前、向前，那你永远也不会驻足扪心自问，自己前行的方向是否正确。

本文来源：《上游思维》，丹·希思 著，中信出版社。

2023.02.05 周日：

  何谓勇气？自己做出决定，自己承担责任和后果，是种勇气。常常，我们会推诿于人，噢，都怪父母、朋友、爱人、工作伙伴给出了错误的建议，似乎这样你人生的错误或者惨境就有了“加罪之地”，一切都不是你自己的问题。殊不知，这是亲手把能让自己成长的机会给扼杀了，真正的力量是向内而求，由内向外而发。

  学习、工作、生活、亲情、友情、爱情等，面对人生的十字路口，拥有勇气将会让你更好地做出抉择。年纪不小了，要不要学新的技能？要不要考研？要不要出国留学？不喜欢领导的安排，是耐着性子执行还是直面拒绝并沟通寻找另外的解决方式？要不要接受晋升，尝试更多挑战？放弃眼前的高薪工作，创业探索未知领域？与父母的隔阂，或者父母不理解自己，是否要来场坦诚的沟通？伴侣彼此有矛盾的时候，是否把自己不合理行为背后的脆弱、不安全感剖析给对方听？是否离开交往多年但不适合的伴侣？

  孔子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这句话，放之四海而皆准，推之百世而不悖。人是各种社会关系的总和，难免会囿于各种桎梏，如若能诚实面对自己内心所追求的一切，接纳自己的局限性和缺点，不惧周围人的眼光，这便是勇敢。

  勇气是丰盈而有意义的人生的源泉。勇气是人生美妙体验的钥匙，那些值得铭记的时刻将改变你的人生轨迹，让你过得更好。勇气是你全面体验生活的最佳盟友。在生命中面临重要挑战的时候，勇气会帮助你做出更好的决策；在面临诱惑或阻碍想要放弃的时候，勇气会支撑着你，让你忠于自己的内心。

  最关键的是，勇气是所有人都能学习的技能。

  勇气边界或者说舒适区边界，决定了你对风险或不确定性的接受程度，边界内属于你可承受的范围。

  风险总是有潜在的代价，但也伴随着回报。随着年龄的增长，出于回避潜在痛苦和危险的考虑，我们倾向于缩小自己的勇气边界。只不过，随着边界的缩小，人生的多种可能性也随之缩小。可喜的是，边界是灵活的，可以根据需要，有意识地培养自己的勇气，开启人生新篇章，并从充实的生活中获得回报。

  在设计自己的勇气地图并应用本书中列出的原则时，你就开始扩展自己的边界了。你将会嗅到新机会并采取新行动，这时，你会感觉自己变得更勇敢了。曾经认为不可能或者做不到的事情，你慢慢做到了。有时你会感到不适，但请记住：这仅仅是过程的一部分，那种不适意味着你正在进步成长。

  勇气的培养是一个持续的过程，无法一蹴而就。因此，每当你觉得需要调整时，请回顾自己的勇气地图和笔记，短暂休息是为了走得更远。

  勇气不是无所畏惧，而是尽管心存恐惧，仍然做出勇敢的决定。勇气是一种技能，一种能力，它能让你摆脱面对恐惧时的惯性反应，并下意识地为了自身的最大利益和他人的利益做出恰当反应。勇敢的人坦诚面对自己、敢于冒险、直面挑战、以身作则。

  勇气给予你直面恐惧的力量。克服自己的胆小羞怯，在操场上与其他玩伴畅聊的小孩；不畏路途艰险，发现新大陆的探索者；明知可能会受伤，仍奋不顾身冲进火灾现场救人的消防员；你最好的朋友，他或许患有社恐症，害怕公开演讲，但依旧在你的生日聚会上发表演讲。从他们身上，我们看见了勇气。

  勇气不是鲁莽。鲁莽好比走错道，在迎面而来的车流中相向而行，或者在不知水深浅的情况下跳下悬崖。鲁莽是匹夫之勇，勇气是智者之勇。

  勇气不是要向任何人证明自己，而是做真正的自己，过无悔的生活。

  勇气，能够让你：

  • 即使形势对你不利，你也能告诉自己：我可以。
  • 在放弃会更容易的情况下，勇敢地说：不放弃。
  • 以开放的心态面对生活。
  • 即使事与愿违，也能坚持自己的信念。
  • 从容面对棘手的对话。
  • 无条件地付出爱。
  • 做出重大决策。
  • 开始新的冒险。
  • 追求别人认为不可能的目标。
  • 全然相信自己。

  勇气能使人直面恐惧继续向前迈进。你可以选择优雅地带着恐惧跳舞，或者被它踩在脚下无法动弹。

  勇气不仅能帮助你忠于自己、承担更多的风险、直面挑战、引领众人发挥影响力，而且还能帮助你摆脱各种令人受限的社会规则（以及你自己编造的“规则”）。

  我们想当然地接受社会、家人、同事或“权威人士”所说的一切，其实我们更应该去质疑那些对自己没有意义的事情。

  太多的社会规则是无用的，无意义的社会规则会阻碍你走向勇敢的道路，请不要接受它们。别人告诉你的或别人期待你做的事，不需要全盘接受和照做。带着爱与真诚，鼓起勇气质疑任何对你没有意义的事情。

  大部分的规则和障碍实际上是自我封闭。有些是从父母和朋友那里继承或吸收的信念，有些来自你的个人经历。世界呈现给你什么样子，你便接受什么样子，想当然地认为就是这样。

  现在我仍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如果下一秒就要离世，我会对自己过往的生活感到满意吗？”如果我的回答是肯定的，那么我将继续坚持目前所做的事情。如果答案为否定，我知道自己如何改变。这个问题让我在能够选择舒适安逸的时候，不去选择安逸，而是勇敢地行动。这是一个好问题，终其一生，请自省自问。你的答案会引导你的决定。

  勇气是一种技能。无论现在你具备的勇气是多是少，只要愿意，总能找到更多勇气武装自己。你可以通过努力，有意识地扩展自己的勇气边界。

  意识到生命的有限和生活的瞬息万变，我积极主动地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而不是被恐惧驱使。这种意识引领我用尽全力地活着，享受并报答生命，不畏恐惧，做出勇敢的决定。

  过去的十年，有很多让我害怕、让我心跳加快的时刻。有时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现在仍然会有这种感觉）。在那些时刻，我告诉自己一定要相信自己，做正确的事情，别管有多害怕，前方的路有多险阻。

  当然，我也犯了很多错误，但这些错误都使我受益、成长和发展。

  决定拥抱勇气时，机会就会来到你身边。当然，障碍也会出现，所以你必须克服障碍和挫折，而不是让恐惧成为阻碍。如果你勇敢地活着，在离开人世的那一刻，定会是毫无遗憾的，因为你用尽全力地活着，把一切都奉献给了生命。

本文来源：《打破勇气的边界》，弗兰杰西卡·伊塞利 著，中信出版社。

2023.02.06 周一：

  要了解勇气，我们需要先了解恐惧。

  让我们把恐惧看作一个角色，这样我们才能更好地理解它。把恐惧想象成一个看起来很怪异的外星人：当你从远处看它时，它令人生畏。但你越熟悉它，它看起来就越不可怕。

  恐惧与其他情绪类似：如果你让它自然地从身上流淌，而不是与它对抗或躲避它，那么它最终会消散。因此，当你看到恐惧抬起丑陋的头时，不要急于赶路而跨过它，而是站着不动，面对它、感受它，让它向你靠近。事实上，大多数时候，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

  恐惧的另一面是什么？当你有勇气克服恐惧时会发生什么？自由。

  探索在恐惧和自由之间，你会体验到各种各样的感觉：困惑、怀疑、缺乏自我价值，以及介于两者之间转换所引发的情绪。但随后你会到达自由的状态，对生命的求知探索，感受空间的广袤无垠和世间的澄明透亮、美妙，令人无比愉悦。

  就像生活中的其他探索或尝试，你应对恐惧的方式将会日趋完善。这是一种实践：你做得越多，就越容易。越来越自由，就像摆脱了一直压在自己身上的本不该有的重担，步履逐渐轻盈。

  我们的目标不是避免恐惧，而是驾驭恐惧，优雅而轻松地从它身边走过，将其视为老师。尽管心有恐惧，也能感到安全和自在。

  恐惧，让你待在安全的地方。恐惧让你不越雷池，它不希望你失败，它希望你不立于危墙之下，它想护你周全。然而，恐惧的问题在于，有时即使你不需要保护，它也会出现来保护你。它无法区分什么时候需要保证安全，什么时候需要把你自己赶出舒适区。

  冒一定程度的风险，你可能会犯错和失败。然而，勇于犯错和失败，以错误为垫脚石，将助你取得进步并过上充实富有的生活。吃一堑长一智，失败是经验教训，它促使你进化，达到人生新高度。

  是否把事情给搞砸了，并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的是时间点。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与其感到后悔，不如把失败当作一个校正方向的好机会。要坚信自己足够勇敢，朝着内心希冀的方向迈进。失败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让你能拓展和调整自己的人生道路，而不是故步自封。

  这可能听起来有点像“空中楼阁”，但我相信宇宙自有其规律，会让一切问题得到解决。有时解决问题花的时间比想象的要长一些，有时你会觉得事情最终的结果没有意义，但几年后回头看，便会明白其中的道理。

  你做过的真正让自己害怕的事情，还有印象吗？也许你犯了一个错误，后来意识到一切都还如往常，甚至更好？我也是！有时“弥天大错”变成了上帝为你打开的另外一道门。意识到这一点并对自己的失败保持中庸的看法，知道事情总会以某种方式解决，你将能够在生活中承担更多的风险。

  面对恐惧时拥有勇气，你会走得更远。

  如果你忽视或逃避它，恐惧就会变成枷锁。重要的是，要保持对恐惧的警觉，这样它就不会有意无意地控制你的行为。不要让它主宰你的日常生活。不要成为囚徒。保持对自己情绪的感知，坦然接纳恐惧，然后做出正确的决定，选择应对它的方法。

  阻止恐惧把自己拉进情绪的牢笼，我的方法是写日记。当恐惧笼罩着自己的思绪时，我就有可能陷入困境或产生拖延。所以，如果必须做出决定或采取行动，而这恰巧是让我害怕的事情，我会求助于自己的笔记本。

  我把所有想法都写出来，每天都坚持写日记，直至自己思维恢复清晰，并能按照内心的想法和决定做出勇敢的行动。这个过程让我重新掌控自己的生活，所以恐惧无法阻止我勇敢地前行。有时这个过程需要几天，有时需要数月、数年甚至更长时间。

  可能写日记对你也适用。或者你觉得给亲人写一封信会更有作用，比与朋友讨论你的恐惧效果更好。每个人处理情绪的方法各有不同，所以请选择对你有用的方式。

  恐惧使我们安全，帮助我们存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要感激恐惧，但不要让它把你关进牢笼。勇敢地生活意味着虽心有恐惧，但仍大胆向前迈进！

  人类本能地在各种体验中寻找意义。这是我们感知世界的方式。我们把每一次经历都变成故事，而故事赋予我们人类存在的意义。正是故事定义了我们人类。生活中，人们会无意识地为自己的经历添加个人的解读或意义。

  阐述给自己和他人听的故事形成一副眼镜，透过镜片看世界，这个视角将决定你的行为是出于恐惧还是勇气。你的故事决定了你将如何勇敢地生活。因为你是自己人生故事的作者，可以重写那些无益于自己的故事。

  故事是加在自己身上的外壳，就像天气转凉，多穿几件衣服一样。冬衣是为了让你保暖，让你免受寒冷。故事也是如此。

  有些衣服很吸引你，有些则让你感到不适。故事同理。有些故事赋予你力量，而另一些则让你感到痛苦，阻碍你勇敢地生活。例如，过去的某个故事让你觉得自己无法再相信他人，这会导致你与新朋友交往时也持不信任的态度。另外一个故事，让你觉得世上好人多，这会使得你在陌生人身边感到更加放松和坦诚。

  随着年龄的增长，你不断地在自己身上加外壳。这就是为什么经常听到人们说，“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我把自己给丢了”。耗能的故事让你产生局限的思想，一个接一个地堆积起来，直到你忘记了自己到底是谁，忘记了什么对你来说是真正重要的。某些故事会压制、抹杀你的勇气，让你生活在恐惧中，而另一些故事则会鼓励你勇敢地挺身而出。回归真实自我的唯一方法是摆脱或重写那些不再有益于你的故事。

处理消极事件的步骤：①接受真实的现状，接纳真实的情绪；②清理和放下情绪上的无谓拉扯和反刍；③为消极事件重新赋义，将痛苦转化为成长性的力量。

  所有经历有无意义，取决于你是否赋予它意义！你是故事的作者。衡量故事影响力的标准不一定是它的准确度，而是它的价值。它是否让你充满勇气成为更好的人？还是让你满心怨恨、沮丧和悲痛？

大家可以试着回顾一下自己的过往记忆，看看你们在无意识中编造了哪些令人沮丧的耗能故事。你不能抓住原来的一些事儿，当成我之所以这样，就因为原来怎么样怎么样，所以我也不能改了，所以我就这么着，就这德行了。我觉得这是错误的方式。

别把创伤当借口，不要动不动都是“四人帮”害的，都是新冠的原因，都是我爸妈给我造成了心灵创伤……你说你爸有什么毛病，你妈有什么毛病，谁爸没毛病，谁妈没毛病，对吧？你的玻璃心不是你的借口，小时候的创伤不是你的借口；你当然可以躺在这种借口上，但这种借口不能帮到你任何地方，只能让你越来越怪。

  那一刻，我可以解读成不同含义。你选择铭记哪些故事？哪些故事赋予你勇气，让你更勇敢？哪些阻碍了你？哪些鼓励你充分享受生活？选择权在你自己手中。

  聚餐的时候，只需要作为倾听者，你就能了解到有多少人选择相信那些无益于自己的故事。例如，我某位朋友有过一段非常糟糕的感情经历，她认为这段感情经历告诉她：自己不值得被爱。这种认为自己不值得被爱的恐惧，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她的行为。每当她遇到一个喜欢的男人时，她会感到恐惧，认为自己不值得对方的爱和尊重。其实，她可以这样想：上一段关系没有成功是因为有更美好的未来在等着她。

  鉴别和放弃那些阻碍自己过上理想生活的故事，为什么那么困难呢？无论故事有多损耗你的能量或者赋予你多大力量，你之所以选择相信，是因为它们满足了你的某种需求——也许是寻求关注、寻找意义和归属感，或者是被倾听、被爱的需要。

  如果某个故事满足了你的需求，那么你不太可能去改变它。这是否意味着你终生都被困在其中？不！只需要找到另一个故事来取代旧的故事—— 一个能让你更勇敢生活的故事。重新审视自身的故事时，请对自己温柔一点儿。有些经历和故事相对更曲折艰难，需要更长的时间去思考和改变。在这段旅程中，你并不孤单。

本文来源：《打破勇气的边界》，弗兰杰西卡·伊塞利 著，中信出版社。

2023.02.07 周二：

“戏”太多综合征

  让我们来谈谈大家常有的现象，这种现象阻碍着人们站出来、为结果负责和勇敢地坚持“真我”：“戏”太多。我说的“戏”不是戏剧或电影，而是人们过度反应或者把事情夸张到比实际更严重的非理性行为。

  是什么促使人们在脑海里导演这些“戏”？目的是什么？为什么有些人的“戏”比其他人更多？

  那些你相信的故事推动着戏中情节的进展。耗能而令人气馁的故事是“戏”的完美素材。没有故事，就成不了“戏”。你讲给自己听的故事，导致这类无意义的事情的产生：对某些人某些事感到不安。其行为根源是内心的恐惧。

  对于某些人来说，沉浸在“戏”中似乎比重写他们的故事更容易。但倘若意识到自己的思维模式，你就可以选择不同的行为。

  “戏”通常是为了引起人们的注意。当你一个人的时候，剧情是无法发展的；它需要有人参与。如果召唤无人理会，最终“戏”会停止。需要更多的人参与才能让剧情“精彩纷呈，跌宕起伏”。

  当别人上演不必要的“戏”时，你如何回应？你容易被带入“戏”中吗？如果你被其他人的“戏”所吸引，你就是在奖励他们的行为并训练他们通过巴甫洛夫条件反射创造更多的此类行为。你上次回复了，所以肯定会再次回复。如果他们将剧情升华或加倍怎么办——你可以更快地反应吗？

  如果你发现自己反复陷入“戏”中，那可能是因为“戏”的情节满足了你的需要。或者，你害怕不接受故事而被人忽视的结果。

  如果你想帮助某人摆脱他们的戏剧性故事，请以善意回应，但不要奖励他们“戏”太多的行为或去评判。或者你能够鼓起勇气用行为（而不是口头）表达，告诉他们能有更好的方法来引起你的注意。

  人类是复杂的生物，需要一定程度的意志力才能摆脱脑海中自导的“戏码”。别人的行为，要如何应对，选择权永远在你手中。相对于带入太多个人情感并在旁边添油加醋而言，你更应该给对方留出距离并尝试理解为什么对方要根据其脑海中的“戏码”写下故事情节。如果你克服恐惧，以爱和勇气回应，便是替他人排忧解难，而非推波助澜。通过这种方式，你将不会搬出自己的故事去煽风点火，而会自然地将他人从其自导的“戏”中解救出来。

  所以，下次当其他人上演“戏码”，你也在场的时候，请注意自己的反应。你是否有勇气不被卷入其中，让它像仲夏夜的暴风雨，来去匆匆？

  不通过对彼此的“戏码”煽风点火以拉近关系，克服恐惧，鼓起勇气直面挑战，清醒自己的认知，拒绝那些无益于你和朋友情谊的故事，建立起真挚的友谊。这样，再没有故事能够破坏你和朋友间的关系。反而你们彼此之间有了更多的理解、更多的成长空间、更愉悦的关系、更深入的情感链接，更坦诚地面对彼此。

  当然，你也可以尝试我所说的“乌龟智慧”——把头缩回庇护所里，你可以静待暴风雨过去，这里很安全，请内观自己，寻找人生真谛。

  是时候向大家介绍“情绪垃圾”了。当某人的行为或操作方式始于恐惧时，他们所相信的故事可能会失控并变成情绪垃圾。这一点儿都不有趣！让我给你举几个例子。

  你结束了漫长的一天工作回到家，你的伴侣脾气暴躁，无缘无故地对你大喊大叫。你十分困惑，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你已经在尽最大努力养家糊口，为什么家人无法理解你工作有多努力、多艰辛？你的伴侣或许有这样的故事：在他/她还小的时候，父母并不常在身边，他把不常陪伴与不被爱画上了等号，被遗弃的恐惧包围着他，他没有设法解决情绪的困扰，而是把你当情绪垃圾桶，只管一通宣泄。

  或者当你告诉父亲自己即将前往巴塔哥尼亚冒险时，你的父亲对你大喊大叫，你不理解他为什么不能为自己高兴。他的喊叫或许是出于恐惧，担心你的人身安全。

  你该如何应对这些情况？如果能唤醒自己的勇气，你将能够用爱和宽恕回应。但是如果任由恐惧滋生，你很可能会反击。两个情绪垃圾桶在一起变成脏污狼藉、令人作呕的垃圾场！有时，在自己和艰难的情境之间保持些许距离，能为自己争取时间和空间，整理思绪，用宽恕、悲悯、善良和爱来应答，不至于采取过激反应。

  在收到别人倾倒的情绪垃圾的时候，确保自己不会把那次经历采纳归类为令人气馁的耗能故事。记住，你才是自己故事的作者，你有权利改变故事。

  说到勇敢地生活，为什么故事如此有影响力？因为重复的想法或故事能够变成一种信念。你的信念影响你的行为，行为塑造了习惯，习惯决定了结果。这就是为什么，留意和关注自己的故事如此重要的原因。因为它们创造了你的信念、习惯和结果。

  你是你自己故事的创造者。思想的力量是无限的，只要你愿意，你可以选择相信任何故事和信念！

  转变周期是一个过程，它将帮你挖掘出妨碍自己前行的故事，以便你能够找到并采纳自己的信念体系，支撑你的勇气之旅。塑造你的信念体系需要时间和精力，但这绝对值得。让我们通过三个步骤来改变你的故事。

1.内观自己的想法

  意识是改变你的故事、信念和习惯的第一步。成为观察者，观察你的想法、故事和信念。看看自己脑袋在想什么。当你关注自己的想法时，你会留意到某些特定的模式。

  例如，你可能会发现，每次有晋升机会的时候，自己只会选择稳妥以确保安全。你可能会发现自己比最强大的敌人还更挑剔，亦或每次你有机会往高处走或来场华丽冒险时，你都会因为害怕失败而退缩。或者，也许你对自己完成的工作有所疑虑，即使你才华横溢。留心所有出现的想法。不要评判，只是观察。

  献上吻，你的青蛙就会变成王子，我想表达的不是这类马上奏效的容易之事。而是对自己的故事有所察觉，然后决定是否要下意识地改变它们。另外，请留意正在撰写的新故事。你的新经历，你想赋予它的意义是什么？生活好比万花筒，五光十色，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向左向右由你主宰。你会选择往哪走？

2.重写你的故事

  开始察觉自己的故事后，就可以重写故事，这些故事有助于你变得更加勇敢，让你的内心充实丰盈。但首先，确保自己重写故事的动力是充足的。问问自己，“我真的想改变这个故事，还是出于慰藉或满足某种需要？”很多时候，故事的存在能够满足自身的某种需求，但阻碍我们更勇敢地生活。

  如果不是100%确定自己要放下某个故事，那么你重写它的机会非常渺茫。如果某些故事满足了你的核心需求，例如被爱的需求，那么改变它们将更加困难。寻找其他感受被爱的方式，这样就不用诉诸旧故事。例如，如果过去你是通过上演“戏码”来满足自己对爱和关注的需求（因为过去，你获得父母关注的方式就是这样的），你能想出更有意义的方式来满足这种需求吗？

  与其责备父母，把错误归到他们身上，你更应该抱有“他们已尽其所能”的积极信念。你可以选择重写那些一直牵绊着自己生活的故事。有些经历可能非常困难，给你留下了深深的伤疤。对自己温柔和耐心点儿，慢慢走，一次迈一步，在需要时，向治疗师或好友寻求帮助。

  重写你的故事和信念，留心自己的行为、习惯和结果，它们将会随之改变。留心那些你选择放下的故事，因为它们可能会时不时地冒出来试探你。

3.知行合一

  明确了要采纳的故事和信念，需要通过行动来不断地强化它们。你不能只在脑海中想象自己的信念，然后寄希望于魔法会自行发生。你必须采取行动，一系列的行动！

  比如，你相信自己有足够的勇气对这个世界产生一定影响，那么，现在就行动，从小事入手，寻找方法去影响他人的生活。创造连锁效应的习惯，并有意识地对其培养。不断重复你的行为并保持连贯，有助于你形成新的信念，从而塑造你的习惯。基于积极赋能的故事和信念的新习惯，能让你每天都鼓起勇气生活。这些新习惯会引导你收获想要的结果。

本文来源：《打破勇气的边界》，弗兰杰西卡·伊塞利 著，中信出版社。

2023.02.08 周三：

  如果你了解并尊重最真实的自己，就无须按照别人的期待来活。你的言行一致将给予你更勇敢地生活的力量。你不再害怕在人群中站起来，唱反调。你感到安全，因为你清楚自己的行为和想法是一致的，你接纳自己真实的样子，不管是缺点还是优点，你自尊自爱。

  在坚持“真我”的同时，你将会有勇气认可和尊重别人的“真我”，而不去考虑自己与对方差别有多大。理解和尊重“真我”有助于你鼓起勇气，因为你的决定和行动不会被外部无益的噪音或故事所干扰。

  如何寻找并拥抱你的“真我”？什么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而又是什么让你做出此决定？是你的核心价值观！那么我们就从这里开始。

  价值观使你的内心感到快乐。它们是内部准则，指导你以某种方式行事，这种方式对你来说是正确的。当你理解自己的价值观并按照其行事时，你会尊重自己，对自己和未来前进的方向感到踏实而平静。与之相伴的是一定程度的自由，虽然心有恐惧，但这种自由最终会让你变得更勇敢。如果你对生活、事业或人际关系感到“不大对劲”或没有成就感，那么很大可能是你没按照自己的价值观生活。甚至，你都还没清醒地意识到上述情况。

  了解你的“真我”便是了解真实的你——不关乎你做什么，拥有什么，而是仅作为人这个属性。你的头衔、证书和财产不能代表你是谁。这些或许能帮助你过上想要的生活，但它们无法定义你。

  你的“真我”只属于你，仅由你来定义。这是你的内部思维。这也是为什么试图改变别人以满足自己的需求是没有意义的。你的爱人也有自己的“真我”。好比弹簧，如果你把它朝不同的方向拉伸，它总是会反弹回来。

  在别人有意无意地要求你按照他们价值观行事的时候，面对这种压力，清晰而明确的价值观赋予你勇气，让你能坚持坦率和秉承正直。

  你知道自己坦率地活出了“真我”，当：

  • 别人的期待与你无关，不会依据别人的期待而行事。
  • 你不会为了某种结果而牺牲自己的价值观。
  • 你感到和谐，行为与自己的内心一致。
  • 你尊重别人最真实的样子，不会为了满足自己的需要而试图改变他们。
  • 你不需要或不寻求外部认可（验证）。
  • 你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感觉到一种平静和安稳。
  • 你不害怕分享自己的想法，即使会有人反对。
  • 你不用靠拥有什么或做什么来定义自己，而是用你本身来定义自己。
  •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你大多数时候都感到满足而平静。
  • 你不会因害怕不被爱或别人认为你不够好而妥协“真我”。
  • 你站出来为正确的事情发声。

  成为坦率、正直而不随意妥协的人（这是最高阶版本的你）需要一定的勇气！“真我”帮助你勇敢活出高阶版本的自己。

  坚持“真我”后，你将有勇气尊重自己。同时，你将能尊重、珍视和认可他人，即使他们的价值观与你的完全不同。换句话说，你可能不同意对方的观点，但你依旧会尊重对方。尊重，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人，都是不加评判地接纳，拥抱你的缺点并接纳他人的缺点，坚持你的“真我”，并允许其他人也这么做。

  尊重自己和尊重他人之间的主要障碍是恐惧。你害怕不被爱，害怕被评判，害怕自己不够好，害怕自己不值得，害怕失去归属感。

  例如，如果你害怕不被爱，会为了被爱而妥协自己的价值观并按照别人的期望行事，这样看似更容易。然而，让别人来摆布自己，无法持续并令人满意，毕竟这不是你的“真我”。迟早，你会愤恨不满。或者，你可能会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不属于你的躯壳中，感到迷失。请记住：只有在尊重和践行“真我”以后，才会吸引到气味相投的人，他们欣赏真实的你，而这些人也同样勇敢地坚持着他们的“真我”。

  如果你不尊重自己和你的“真我”，就相当于在削弱自己的勇气。如果连你都不认可真实的自己，那么，很可能其他人也不会！坚定而大胆地践行“真我”的人，是非常有吸引力的。想象一个充满激情的人，坚持自己的信仰，每一寸肌肤都是自信而放松的，因为他们知道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们真实地活着，散发出无穷魅力，即使你不同意他们的观点，也不影响他们如磁铁般吸引着众人。活出“真我”，它将给予你意想不到的力量。

  现在假想一个不按照自己的价值观生活，言行不一的人，人们会认为他是不可靠的，或者在你们互动的时候，你可能会觉得有些不对劲。你会发现很难完全信任他。

  尊重你自己，践行你的“真我”，将会吸引同类人——那些愿意与你相处而不会去改变你的人，进入你的生活。尊重自己并忠于自己的价值观，那么围绕在你周围的人将是尊重并爱真实的你的人，而非仅仅被你的外表或感觉所吸引。

  尊重并不意味着赞同一切和所有人。在任何情况下，你都可以选择以较基本的、恐惧驱动型（包括不尊重）行为作为回应，或者，选择文明而尊重的态度回应。尊重意味着，即使你不同意对方观点也以体面的方式对待对方。尊重需要勇气，它源自爱。而无礼来自恐惧。

  坚持你的“真我”，让你在面对自己无法产生共鸣、无法理解的人、情况或观点的时候，有勇气表现出尊重。你可以对他人表现出体面和尊重，但也可以选择优雅地掉头离开。即使面对失礼，你也总是选择以善意和尊重来回应。以身作则，其他人会追随而上。

  如果出发点是恐惧，你将更倾向于根据自己的判断或结论采取行动，从而错过从不同角度获得进化和扩充经验的机会。

  我相信，如果大家能够以更高阶的参与方式，以尊重回应彼此而不是对某种判断或意见立刻做出片面反应，我们将会拥有更文明的社会。我们会更和谐地生活在地球上，尊重彼此信念而不试图强迫任何人遵循我们自己的信念体系。保持开放的态度并尝试理解他人，而非把自己困在判断中，做到如此，每个人都会因此而受益。

  尊重的真正含义：尊重别人最真实的一面，同时不放弃“真我”。尊重意味着去爱人，因为本质上我们大家都一样。你可以不同意别人的观点，但你更可以选择以优雅的方式表达自己的看法，而不表现出轻蔑或批评。

  权利可以很轻易地让你远离坦率正直。这是某些个体的行为，源于他们认为自己应该享有某些特权的想法，这常常会影响和损害他人或周围环境。它会伴随着某种程度的傲慢、无知和漠视。权利永远不会让你接近“真我”。实际上，权利是对恐惧的反应，对自己不够优秀的恐惧或对不被“看到”的恐惧。

  不要做假设！担心别人讨厌自己或不被爱的恐惧会导致你误解别人的行为，认为对方别有用心。拒绝胡思乱想的假设，能够让你坚持“真我”并尊重别人的“真我”，而不会感到害怕或者没有安全感。

  例如，如果伴侣告诉你，他需要空间，你可以解读为他不爱你或者排斥你，但很可能这仅仅表示他需要更多的空间！倾听、关注和尊重你们的“真我”，你将能够克服并更正原本的假设。

  想象一下，你的好友正经历一段艰难的时期，不想出门与你相聚，因为这是他自我疗伤的方式。这是否意味着他不想再和你做朋友了？不大可能。但或许因为你面对困难的处理方式与他不同，才会做出错误的推断。

  不要做假设，不要把假设套在自己身上。由于恐惧，你很有可能会把事情个人化。具备了勇气，即使无法理解其他人的需求，你也可以尊重和认可他们的需求。请记住，其他人的“真我”，是你无法决定和控制的。

本文来源：《打破勇气的边界》，弗兰杰西卡·伊塞利 著，中信出版社。

2023.02.09 周四：

  我的最高价值观是爱—— 一种超越异性的浪漫之爱，对众生无条件的爱。基于这个核心价值观，我的发心便是“以开放包容的心态面对一切”。如果某些经历让我想要封闭内心时，我就会不断提醒自己这点。我另外一个价值观是信任，而支持这个价值观的发心是“让一切自然流淌，我知道事物各有其规律，会往它们该发展的方向发展，最终都会解决。”

  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在世人面前呈现怎样的自己，决定权在你手中。境随心转，周围能量的转变取决于你是否想要转变。了解这点，你就能有意识地改变思想和调整行动，重新分配自己的能量。

  我有时会听到人们说诸如“她把我的能量给偷走了”或“他打断了我的心流”之类的话。没人能偷走你的能量！你的能量场由自己选择。生活可能并不总是一帆风顺，但请相信自己的能力，你可以决定自己想走的路，并且成功踏上这条路。

  对我来说，最好的发心是那些源自我内心深处，灵活而自然的想法，这样一来，如果事情没有按照计划进行，自己也不会执着。我告诉自己，在不完美中看到完美，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努力增强自身的适应力，不过多的执着，让一切顺其自然，尽人事听天命。

  人类是复杂精密的物种，能感受色彩斑斓的情绪，从阴郁的蓝到明朗的黄，从悲愁垂涕到喜不自胜。不管是否选择勇敢地生活，你每天都会感受到各种各样的情绪。勇敢生活的美妙之处在于，你能够将自己置身于各种情绪中，如狂喜、害怕、愉悦、紧张、满足、焦虑、轻松、犹豫等。情绪帮助你进化为更完整的人。

  令人不安的情绪是生活的一部分。应对这种情绪且避免它扎根在你身体里最好的方法是：不要把情绪推开。与逃离相比，让自己沉浸在不舒服的情绪中需要勇气。

  如果通过毅力、逃避现实或其他自以为聪明的方式来对抗或麻痹感觉，感觉的流动会被堵塞并造成能量阻碍，这些能量阻碍会在以后反咬你一口，而那时的你对于自己情绪或身体上痛苦的源头却无从知晓。

  无论情绪是愤怒、沮丧、心碎、失望还是悲伤，让自己沉浸其中、感受它，让它浮现在脑海里，这样它就能从你身边流过。就像大海在你前面掀起的海浪，你无法阻止它，但可以潜入水底让海浪从身上涌过。保持敏捷，可能会沾上点儿浪花，但没关系，你可以学习冲浪。倘若你试图与之抗争，你很快就会力竭声嘶。

  下次遇到自己常选择视而不见、试图逃避或抵抗的情绪时，试着去拥抱它。最后，情绪会自行消失。但如果你忽视自己的情绪，它们会以更激烈的方式重现。

  感受自己的情绪而不是逃避它们是至关重要的。了解自己当下的想法，让它们自然而然地在脑海里出现，而不去对抗或试图忽视它们。这里面自有其神奇之处。鼓起勇气在生活中保持敞开心扉，你会感觉到更深刻、更丰富、更强烈的情感。生活将变得更加丰富多彩，你的经历也会更加妙不可言。

  生活中没有什么是完美的，总有缺憾，但许多人因为追求完美，阻碍了自己采取勇敢的行动。“一切总会有缺憾”的信念让你勇敢地生活。它使你挣脱束缚，做出勇敢的决策和行动，而不是让“无法做到完美”的恐惧使自己止步不前。

  我经常看到人们会等到“完美”时刻再来考虑勇敢：尝试新事物或结束陈年旧事的完美时刻，转变的完美时刻，展开艰难对话的完美时刻，或者收拾行囊踏上梦想之旅的完美时刻。

  我们经常用“我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当作逃避和懦弱的借口。但是，如果完美的时刻永远不会到来呢？如果现在是有缺憾的完美时刻呢？如果你意识到自己不必等待完美的时刻，因为每一刻都是不完美的，你会有什么不同的行动？

  有时我会问自己：“如果这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刻呢？尽管有诸多不完美，我会马上行动、勇敢面对还是会等待更完美时刻的到来？”

  完美是一种幻觉。接受有缺憾的自己，以真实的一面去交朋友，你会变得越来越有勇气。追求完美的代价是停滞不前。拥抱缺憾而阔步向前，收获的回报将是充实多彩的生命体验，坦率真实的人生。

  对搞砸的事情和所犯的错误报以平和的心态。不管是放弃新机会还是勇敢去冒险，你都有可能犯错误。如果不存在所谓的错误决定呢？如果存在的只有带着缺憾的完美时刻呢？

  拥抱缺憾，即使你可以选择退缩、即便感到不舒服，你也能排除万难、勇往直前。接受不完美是一种习惯，就像勇敢地生活也是一种习惯，这不是将就，而是你的“真我”的体现，是你在用行动报答生活。

  缺憾，它魅力十足，妙不可言而又令人兴奋。缺憾赋予事物个性特征。

  生活中的大多数事情都是不完美而有缺憾的。仔细观察美丽的花朵。它无不展示着缺憾，而正是这些迥异的、参差不齐的形状、摇晃不定的叶子和色彩斑斓的花瓣让它变得如此有趣。

  想想你崇拜或者喜欢的人。很可能是他们的不完美，让你觉得可爱而有魅力：右眼上的小雀斑、那魔性而有感染力的笑声、眯眼笑时眼周的皱纹，或者手臂上的胎记。每个人都是孤品，而不是别人的复制品，你也是。全世界只有一个独一无二的、不完美的你。

  你的乖张，不管是张扬还是内敛，都使你的灵魂变得更为有趣。

  人类对完美疯狂追求，恐惧因而与日俱增，大家都在担心自己不够好，这种恐惧使许多人无法做到真正的勇敢、过上充盈的生活。追求完美的根源是恐惧。也许你会把自己与他人或想象中的情境进行比较，但这会让你无尽下沉在非理性的恐惧漩涡中。

  社会痴迷于完美，我们经常以此为借口不采取行动。我们等待完美，而不去采取勇敢、不完美的行动。也许你想写一本书，但追求完美会让你永远无法迈步向前。或者，尽管成长经历曲折而充满挑战，你一直很想向父母表达你的感激之情，但没有找到最佳时机。或者你想邀请某个人出去吃饭，但还没有想出完美的方式。因此，你没有采取缺憾而不完美的方案，勇敢地去行动，而是不断地等待完美的时刻，无所作为。

  根据自己的价值观和信念——而不是别人的，重新定义完美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了解到自己和他人都是不完美的，你就不会那么害怕失败。你将学会勇敢地采取不完美的行动方案。

  自信大方地接受自己的缺陷，对缺憾秉持自在平和的心态需要勇气。不过，当你做到这些以后，你的缺憾会变得充满魅力，令人神往！

  对大多数事情，我最喜欢的回答是“完美”——无论是朋友提议的晚餐，或者伴侣安排的周末出游，还是哥哥邀请我们一起看的电影，都是完美的。会有更好的选择？可能会。但在当下，它就是完美的！在片刻的时光里，有完美的身影存在，或者我喜欢称之为瞬间的完美。完美在于过程，而不是结果。

  有时，我观察到人们对于是否接受建议会十分纠结，比如决定餐馆或度假胜地，因为他们担心这不是完美的选择，或者可能有更好的选择。这可能会让对方感到沮丧，不愿再积极提出建议。与其说不，为什么不在片刻的时光里找到完美呢？首先提出建议的人，他就是完美的。当你顺其自然（接受你所爱的人的建议）时，你会体验到更多瞬间的完美。

  接纳并专注瞬间的完美，而不是无止境地追求完美。当朋友提出建议时，以“完美”回应。享受缺憾中的完美，寻找乐趣。

  即使在商业领域，我也经常会说“这很完美”……直到我们有更好的解决方案。瞬间的完美让我们继续采取勇敢的行动、向前迈进，而不是停滞不前。我知道，如果我们报以这种态度，就能把事情做好。我们不会拖延和等待，把“它还不完美”作为借口。我们起程、尝试、行动、失败、跌倒，我们重新站起来，学习、改进、再出发。如果一切源于勇敢，你就不怕摔倒。你坦然接受跌倒、尝试、反复和重建，因为你知道，它有助于进化、完善自己和周围的人。你不会为了等待完美方案止步不前，而是采取不完美方案立即行动。通过这种方式获得动力并在旅途中做出调整。

  拥抱缺憾并不意味着满足于平庸。我是持续改进的忠实拥护者。事实上，这是我经营企业需要扮演的主要角色：不断改进我们所做的一切。不要故步自封或变得懒惰。学会在片刻的时光中看到完美，你将会不断进化，采取勇敢的行动。

  拥抱不完美是一段旅程。旅程回报你的是充实、勇敢和开放的生命体验。你是不完美的，没关系。我们也一样！

本文来源：《打破勇气的边界》，弗兰杰西卡·伊塞利 著，中信出版社。

2023.02.10 周五：

  你即将离去，但这并不是你的错。

  如果按照人们平常谈论死亡的方式去理解，你永远不会明白这一点。我们常把离世默认为失败，总说“她的健康每况愈下”“他的治疗失败了”之类的话。如果你相信广告，就会觉得那些与养生相关的推荐都值得尝试：吃羽衣甘蓝、喝红酒、每天走一万步等。甚至你还会觉得，如果这样做也不能战胜死亡，那只可能是因为你的性格、意志或信仰不够坚定。至于那些斗志昂扬的口号，诸如“对抗衰老”“决战癌症”等，根本就是注定失败的战斗。

  死亡是我们所拥有的仅次于出生的、最为深刻的人生经历。我们难道不应该多谈论它，为它做好准备，用它指导我们的生活吗？我们写本书就是为了帮助大家更好地了解死亡。这并非意味着你或者其他人可以控制生命结束的走向。在走向生命尽头的过程中，颇具挑战性的恰恰是如何放下自己的掌控欲。

  坚持与放手，皆死亡一途常涉。死亡非独偏向其中一方，而是多重选择的结合。死亡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话题，临终的过程也不是毫无痛苦。我们不会作出与之相悖的承诺。无论谁提出这种不切实际的承诺，我们都建议你避而远之。不过，我们还是相信本书会让生命终结变得少些痛苦，多些意义。

  只有10%～20%的人会毫无征兆地突然离去，大多数人都有时间去了解自己的生命将如何结束。尽管这种情况会让人不安，但这也确实给了我们时间去适应，去习惯，并作出应对。关于如何走向注定的结局，我们确实是有一些选择余地的，比如，在哪里离去，在谁的身边离去等。而其中最为重要的，是如何度过最后的时光。为了明确这些选择，你需要弄清楚自己的“护理目标”是什么。

  你的护理目标将根据你对以下问题的回答而定：现在对你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在不影响生活的前提下你可以失去什么？你想要接受什么程度和类型的治疗？你想在哪里离去？你希望人们如何记住你？你的这些愿望还需要符合你的实际情况，包括细节安排和成本花费等。这并不是说你的目标是固定的，它们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就像你的生活一样。但如果你能把目标表达清楚，它们就会变成你人生的指南针。

  谈到死亡的话题时，你感到恐惧是很正常的。我们都害怕死亡。事实上，我们得提醒你，读了这本书，或者哪怕只是拿起这本书，都可能让人感到心情沉重。至少我们写这本书的时候确实有这样的感觉。没人会要求你放下对生命终结的恐惧，但是在本书的引导下，你可能会发现你对生命终结的恐惧在淡化或减轻。我们的最终目的不是帮助你离去，而是让你在生命终结之前尽可能多地享受生命的自由。

  我之所以想成为一名医生，部分原因在于，我一度濒临死亡。我从没有预料到自己会在那么年轻的时候，就以一种充满戏剧性的方式面临死亡。但是我别无选择，只能重新审视生命的意义。

米勒22岁就读大学期间遭遇横祸，虽从死神手里捡回一命，却永远失去了双腿与一只胳膊，可以说是游走于生死之间的人。他希望在本书中就此沉重的话题带出正面的讨论与思考。

  那是我上大学二年级时的一个晚上，我和几个朋友在城里玩了一两个小后，准备去便利店买三明治吃。去便利店要穿过一条老旧的铁路，那里停着一辆两节车厢的小火车，是从普林斯顿站到普林斯顿枢纽站的通勤火车，车厢后面还挂着一个梯子。当这一幕落在我们眼里时，我们就好像一群精力旺盛的熊孩子发现了一棵特别好爬的大树。我第一个跳了上去，刚站起身，电弧就击中我手腕上的金属手表，11 000伏的高压电流经过我的手臂，一路向下，从我的脚底穿出。

  因为一时贪玩，我失去了半条胳膊和膝盖以下的双腿。我被送到了新泽西州利文斯顿的圣巴纳巴斯医院烧伤科。我接受了气管插管，而我的意识还清醒着，能听到创伤治疗小组的成员在打赌我能不能活下来。有人直言：“这家伙没救了。”其他人则打赌说：“我们能把他救回来。”后来一直照顾我的护士乔伊，当时一定是看到了我睁大的双眼，所以她让其他人安静，然后来到我身边。她告诉我，虽然还没完全脱离危险，但是我在那里是安全的。在好友、家人以及烧伤科医护人员的陪伴下，我开始体会到被照护的感觉，体会到依赖他人生存的恐惧和感激。

  在接下来的4个月里，病房就是我的家。一天晚上，外面下雪了。我记得护士们在谈论开车进医院时看到的景色。我的房间里没有窗户，但我想象着外面的风景，感觉非常美好，同时又非常沮丧。第二天，我的朋友皮特偷偷给我带进来一个雪球。那个一点一滴逐渐融化的小东西简直让我欣喜若狂。雪、时间、水，这一刻，我领悟到，变化的两端都是世间万物的一分子，而我的生或死，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刹那间，死亡出现在了它的位置上：近在眼前、普普通通、温良无害。

  我与死亡之间的亲密关系由此正式开始。

  秋天的时候，我回到了大学。我试着做一名看起来正常的大学生，但很多事情都没有回归常态。我放弃了轮椅，换了一辆二手高尔夫球车。不过，由于推了好几个月的轮椅，我的右臂非常粗壮，身体其他部位却很瘦弱。好几个月来，这件事一直困扰着我。我穿了一件棕色的医用压缩背心盖住疤痕组织，以防止组织增生。我皮肤蜡黄，手臂残端有一个钩子，但我很少使用它，它只是挂在那里。

  说真的，我当时的样子相当丑陋，总是汗流浃背。我用散发着异味的双腿“咯吱咯吱”地走来走去，不管坐在哪里都会留下一摊“水”。我总是用膝盖“走”进宿舍淋浴间，坐在一堆毛发和脚癣死皮中间沐浴，所以我不确定洗澡是不是真的能让我变得干净。但这并不重要，水流过我的皮肤时，我终于感觉不到疼了。那种感觉真的太美妙了。我的假腿上裹着肉色的尼龙套，与无样式的矫形鞋连接在一起。我用一只手和一只钩子系鞋带，每系好一只鞋，大约要花20分钟，所以我从不把鞋子从假腿上脱下来。经过几次雨天后，我的鞋带也就固定成形了。当一个人刚开始戴假肢的时候，需要不断地增强自己的耐受力，每次都多走几步，皮肤就会逐渐长出厚厚的老茧。我就像新生儿一样学习和改变，努力把不自然变为自然。

  我有一只名叫佛蒙特的服务犬，它救了我无数次。只要和它玩上5分钟的叼球游戏，就能让我从任何可能陷入的负面心理旋涡中脱身*。只要看着他奔跑和跳跃，就能让我摆脱痛苦，感觉就好像我自己在田野里来回奔跑一样。我看它总是享受当下的快乐，从不浪费时间思考它的生活和以前有什么不同。我希望自己能够活得像它一样快乐。而且，它也需要我，而我残存的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里都充满了对它的爱，这已经足够了。

  我发脾气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我缩减了自己的需求，对于“不能”和“不想”的区别也越来越明确。我现在是真的不能使用自动扶梯了吗？还是我过于担心需要依靠别人的帮助呢？我是真的不能去购物了吗？还是我自尊心太强不想外出使用轮椅呢？我是真的不能跳舞了吗？还是我害怕自己会出丑呢？这种自问的练习很乏味，但也让我一次又一次地振作起来。

  不过，看起来与众不同也有好处。如果我的伤不是那么明显的话，我可能会一直假装我是正常人。但正因为伤口如此明显，所以我反而获得了自由。小时候，我很爱干净，尤其在意自己的外表。现在我穿得破破烂烂，让头发长得很长。我一有机会就穿短裤，有一段时间，我的裤子都短到有点滑稽可笑的程度。这感觉就好像必须要让一些皮肤接触到空气一样。我需要让别人看到我不害怕的样子，这样我才真的不会害怕。我学会了不再总拿我的新身体与我的旧身体或别人的身体作比较。取而代之的是，我会去从事创造性的工作来度过我的每一天。

  我曾经无比接近死亡，看见它的样子，又从死亡的边缘回来，这才意识到，其实死亡一直都在我们身边，是我们生命的一部分。现在，我又在我的患者身上看到了死亡的真相，而他们却希望立刻改变现状，做回原来的自己。

  照护生命即将终结的父母时，角色互换是最困难的事情之一。因为你还是会觉得自己是那个人的孩子。所以，当你建议你的父亲穿尿不湿的时候，场面会很尴尬。而且当这类问题出现的时候，通常就已经太晚了。父亲教会了我们生命是如何运行的，流体、空气和能量是如何流动的，但他无法教会我们如何给他一个他想要的死亡方式。我记得他最后的那些日子充满了焦虑和哀痛，但那也是我们最为亲密的时光。我的父亲一直是个理性的知识分子，虽然我们知道他爱我们胜过一切，但他在情感上和我们还是有距离的。最后的时候，他的理性消失了，语言交流对我们来说也毫无意义。但只要牵着他的手，我们的感情就能联通为一个世界。

  除非你想按照埃及法老的风格处理身后事，否则你离世的时候除了一身衣服相随，并无他物。在瑞典语中有一个表示“死亡清理”的词——döstädning。瑞典人希望随着年龄的增长，会逐渐扔掉不必要的东西，把剩下的收拾整齐。简约的生活需要不断投入时间和精力，不要指望一夜之间就能实现。但这个过程可以给你带来巨大的满足感，甚至还有一点自豪感。

  问问自己为什么要保留这些东西，它们很重要吗？你仍然在使用这些东西吗？这些东西能带给你快乐吗？还是你有一些记忆铭刻在这些家具或者厨具上？或者是你在努力抗拒去思考自己即将离开的事情？也许你是被这些物品的体量所吓倒，知道自己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来整理？腾出时间来清点你的物品，反思每一件物品对你的意义，放弃你不再需要的东西，这也可以是一种宣泄。不用着急，这种清理可以在你的生活间隙偶尔为之。

  你需要勇气把一些东西扔进垃圾桶，并且需要注意整理的方式方法。你并不需要疯狂地扔掉所有无法再给你带来快乐的东西。这种整理只是为了让你爱的人能够管理好你留下的烂摊子。

清空你的情感账户

  即便亲人有所抗拒，你也要在活着的时候争取更多与他们谈心的机会。这里说的谈心不是讨论你下一步该如何治疗，或者他们在你离世后该如何处理你收藏的帽子。这一阶段你要理顺与亲友的关系，要说该说的话，以免临终之时后悔。这些对话决定了别人在情感层面上会如何回忆你。当然，在实际生活中，这一步并不总是那么容易，尤其是会遇到一些情感上还有伤口尚未愈合的情况。

尽力说出你想说的话，减轻你的心理负担，可以给你和你爱的人带来更多自由，这样你就能更好地享受余生了。

本文来源：《人生除此无大事》，B.J.米勒 著，中国纺织出版社。

2023.02.11 周六：

  从“健康”到“病重”是一个过程。首先是得到患病的诊断，然后，在某个时刻，你会听到所患疾病无法治愈的消息。或者某个时刻你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想尝试去治愈疾病了。在这个过程中，你会经历惊慌失措、垂头丧气、接受现实、调整身心、了解状况的心理变化过程，并最终想出应对办法。但是现在，你得接受负面消息的洗礼，一次性经历上述全部过程。

  一个熟练的临床医生会多次陈述重要的信息，并要求你重复刚刚听到的内容，以增加你理解的概率。但即使你的医生尽心尽力，你的大脑也可能会扭曲事实，帮助你逃避那些你还没有准备好去面对的真相。这时候，奇怪的情绪和想法也会悄悄浮现。也许你会开始审视你的过去，寻找任何可能导致这一结果的原因，给自己一个理由。这是人类的一个老习惯：找一个责备对象。你也许会归咎于环境、生活的压力、父母的基因。你可能会想，也许是因为酗酒和抽烟吧。如果我当初多吃点西兰花、多爬爬楼梯就好了。又或者你曾经活得像模范标杆一样，做了所有“正确”的事情，现在却纳闷为什么自己会得病。

  也许当你想通的时候，你会有一种极大的解脱感，至少明白了为什么会感觉不对劲。当然也许你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有一片空虚。总而言之，你需要给你的思想和情绪一点时间，去与你目前的身体状况同步。

  如何应对这一切带来的冲击？先过完今天。

  一旦医生告知完你的病情，他就会起身离开房间去找下一个患者。在理想情况下，你不会被迫离开，也不会被要求做太多事情。你处于一个脆弱的状态，你会希望自己能瞬间飞到其他任何地方，只要不在这里就好。但现在最好的做法可能就是什么都不做。如果你感觉身体不稳或者脑子转个不停，那就待在原地，打电话叫人来接你，或者让工作人员帮你打电话。问问能否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休息。不夸张地说，听到这样的消息，无异于是一次创伤，所以要比照创伤的标准，寻求安慰与照护。草率决策是一种逃避方式。如果可以的话，不要做日后会后悔的事情。第一要务是感受、观察和倾听，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这里有一些建议。

  • 找一个你觉得舒适的地方，如公园、电影院、家里等，任何你觉得安全的地方都可以。
  • 打电话给能够支持你的人。
  • 尽情享受任何让你感觉熟悉和舒服的东西，如喝口啤酒，或者吃点冰激凌，或者两个都要。
  • 如果你想上网了解更多关于你的疾病的信息，也不是不可以，但眼下最好还是抑制住这种欲望。你并不需要立刻就去了解每一个细节，不妨等到头脑清晰的时候，再去网上获取有用的信息。

  你所感受到的必须要做点什么的紧迫感只是一种“战斗或逃跑”的本能反应。这其实是你应该冷静下来的信号。寻求安慰是正确的，但是不要做一些日后会后悔的事情。

  碰到坏消息最好的做法是不要过度重视，也不要轻易忽视。总的来说，在与疾病搏斗的漫长旅程中，轻松而专注的心态是比较有益的。不认真对待疾病预后的危险在于，你可能会推迟做一些对你来说其实很重要的事情，比如告诉孩子你为他们感到骄傲、放下往日怨气、处理好你的遗嘱等。不然最后等你突然意识到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

  医生通常不谈论死亡，是因为他们不想毁掉希望。希望是一种强大的力量，会驱使我们从床上爬起来，忍受艰难的治疗，忍受作为患者的辛苦，继续生活在一个无法完全理解和控制自身状况的世界里。

  问问自己：现在对我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我的情况怎么样？

  现在是时候考虑一下最新的状况，弄清楚你目前的优先事项是什么了。话虽如此，你也不用立刻做出治疗决定。因为通常情况下，你会有时间通盘考虑。先接受现实，然后问问自己的内心，看看周围的人，想想你现在是什么状况，未来想要怎么样，以及你需要靠什么来实现未来的目标。

只有面对现实，才能寻找新的出路。

这里有一个简单的练习，可以帮助你从整体上把握你的护理目标：

  • 在一张纸上画4条竖线。
  • 在第一列的顶端写上“我的现状”。详细写明你对自身状况和可用资源的理解。
  • 在第二列的顶端写上“我的目标”。写下你想做的事（可以是任何事）：尽可能活得久一点，在家里安详地死去，旅行或与亲人和解等。
  • 在第三列的顶端写上“权衡代价”。你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例如，如果接受一项手术能延长你的寿命，但是会剥夺你吞咽食物的能力，你是否愿意接受这项手术呢？如果知道做完手术后要使用进食管，你的想法会改变吗？如果选择治疗意味着需要在医院而不是在家里度过大部分最后的时光，你愿意吗？

  也许你认为生命的结束是一个重大庄严的时刻，但其实我们所热爱的往往是日常生活中的一些小事。

  第一种模式类型常见于晚期癌症。具体情况取决于癌症的类型和发现的早晚。不过在目前的治疗条件下，人们就算得了无法治愈的转移性癌症，也可以长时间地控制住病情，并维持日常工作生活。这个时间可能长达数年，直到病情发展到一个临界点，情况迅速恶化，同时身体功能直线下降。到了这一阶段以后，几乎没有什么手段可以控制疾病的发展。

  第二种模式类型是心、肺、肝或肾疾病。这些疾病往往变化多端，导致你反复进出医院，在濒临死亡到恢复正常之间来回折腾。随着时间推移，你的身体日益疲惫，恢复能力也随之减弱，病情就会越来越重。

  第三种模式多见于进行性神经疾病，比如阿尔茨海默病和其他类型的失智症。这一模式的特征是认知和身体功能的缓慢下降、生命能量逐渐消退。这一模式的轨迹类似于自然衰老的缓降曲线，即“自然死亡”的模式。最后导致死亡的往往是一些简单的事情：摔倒时髋部骨折，或者无力吞咽导致的吸入性肺炎。换句话说，那些原本看起来并不严重的问题将成为最后一根稻草。

  要记住的另一件事是，你的功能状态既是判断预后情况的依据，也是衡量你的身体能够承受何种治疗的关键。在选择治疗方式时，确定你的功能状态将有助于分辨治疗的积极与徒劳、明智与鲁莽的界限。人们往往过于看重检查的结果，却忽视了身体想要传递给他们的信息。

  这种忽视恰恰会导致“过度治疗”。换句话说，就是治疗带来的伤害大于帮助。这就是为什么在治疗过程中必须密切关注自身症状的原因之一。要尽可能地保证良好的身体感受，这样才能保持更活跃的身体状态，进而拥有更多的治疗选择。当然，保持良好的身体感受本身就是好事。

过度治疗是当前的常态，我们一定要警惕医源性损伤。

停止治疗（或者一开始就不治疗）

  首先，不要看到这个标题就想到“放弃”。选择不治疗只是意味着走上一条不同的道路，向即将发生的、无法控制的事情妥协。这与放弃是不同的。

  伊迪丝和蒂姆都80多岁了，他们在一起已经好几年了。他们的生活是同步的：他们在同一家养老机构里生活，房间就在一条走廊的两头，还经常一道去教堂。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被诊断出患有同样的重度心脏病。伊迪丝在得知病情以后，变得越来越热爱交际。考虑到手术的风险，尤其是在她这个年纪，所以她拒绝了手术，选择花更多的时间与朋友和家人一起享受生活。她的朋友卢克·杰纳根有一次拜访她时，问她是如何保持如此良好的状态的。她笑着说：“因为我知道我的命运掌握在上帝的手中。”她的信仰给了她释怀和自由，使她的生活充满了信任和善意。

  她的男朋友蒂姆，则正好走上了另一条路。他觉得诊断结果根本不准。他原来待人友善，常去教堂，虔诚祈祷。所以蒂姆不明白，为什么上帝要惩罚他呢？他选择了手术，并且期待手术结果使他的麻烦得到解决。随着治疗的深入，他的期待也越来越高。他觉得受到了亏待。因为期望的结果没有出现，所以他变得越来越愤怒和粗暴。据卢克回忆，伊迪丝和蒂姆的住处完全是不同的场景。从伊迪丝的房间里传来的是笑声和歌声，而从蒂姆的房间走出的却是被无端责骂得泪眼汪汪的护工。伊迪丝感到满足，而蒂姆却感到痛苦。伊迪丝和蒂姆几乎是同一时间去世的，但他们有着完全不同的经历。

  医疗系统并不会告诉你：什么样的生活是值得过下去的。这是你要自己思考的问题。就算医生或家人认为你应该做什么，也不代表你就必须这么做。同样地，就算你有能力做什么，也并不代表你就应该这么做。

  我遇到过很多这样的患者，尽管他们的本心是希望在家里舒舒服服地死去，或者去全国旅行，做任何想做的事情，总之只要不待在医院里就行。然而他们却无法选择最能满足自身愿望的照护方式。因为这样做的话，看起来有点像是放弃。实际上，拒绝治疗是一种很需要勇气的抉择。这种抉择可以让你腾出时间和精力去做各种有意义的事情，否则你的生命就可能会在往返化疗室、急诊科或重症监护室的过程中消耗殆尽。

  梅尔巴现年61岁，在被诊断出患有转移性胰腺癌之前，她和丈夫伊恩一直在加利福尼亚的海滩边过着悠闲的退休生活。转移性胰腺癌的预后是残酷的：不管她选择哪种治疗方案，她可能都只剩下6个月的生命了。但她决心穷尽一切可能，不论找谁，不论去哪儿，只要能找到新的治疗方法，她就能够有更多时间陪伴丈夫和孩子。她去休斯敦注射一种试验药物；她飞到墨西哥去见一位医生，因为这位医生号称用咖啡灌肠会有奇迹般的疗效。她花了宝贵的时间在飞机上周游全国，寻找更有希望的第三和第四治疗方案，或者寻找某个人，至少能告诉她一些她想听到的消息。在这个过程中，她的身体一直处于崩溃边缘。

  伊恩和孩子们被她的这些努力弄得筋疲力尽。伊恩想念他从前的妻子，孩子们想念他们从前的母亲，他们恳求她采取一种新的应对方式。他们极力主张她去接受安宁疗护，但她认为接受安宁疗护就是接受了死刑的判决，坚决不听。她的行动能力和乐观精神反倒助长了她着魔般的试验。在她生命的最后几个月，梅尔巴一直在各种门诊和治疗室间来来去去，而这些时间她本可以待在家里与丈夫和孩子们一起度过。她曾经说，和丈夫和孩子待在一起是她最关心的事情，结果她在医院度过了生命的最后一周，无法控制的痛苦让她神志不清，而那时她的家人却还没有谅解她所做出的选择。

  当你尝试了医生最初推荐的治疗方法，而病情并没有得到改善时，你可能会越来越想要尝试其他的方法。实际上，在可能起效的药物和疗法清单上，选项有很多。而且随着医学科学的进步，这个清单会变得越来越长。对你来说，知道什么时候该适可而止会变得更难。顺着列表往下看，治疗方式往往更加激进，治疗结果更加不确定，而且副作用也会变多。在这个列表的最后，出现的是一些实验性治疗方式。一定要记住，临床试验和其他实验性治疗只是实验性的，更多的是为了科学研究，而不是专门为你服务。研究者会通过你的经验来推动研究进步。

  即使这些新疗法已经进入市场，而且不再被认为是实验性治疗方法，你的医生也不会对这些新疗法的治疗过程有很多的经验。这就导致我们很难知道该疗法会带来什么结果，也很难解释它会对你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对于身体已经很虚弱的人来说，贸然尝试可能会精疲力竭，甚至有生命危险。不过对于有一些患者来说，试遍每一种选择，会给他们带来急需的信心。这样他们就会知道，自己真的已经尽力了。

本文来源：《人生除此无大事》，B.J.米勒 著，中国纺织出版社。

2023.02.12 周日：

矛盾纠结是很正常的

  你是不是很纠结，是要继续治疗还是放弃治疗？你最后一次百分之百肯定的事情是什么呢？内心的矛盾冲突并不是优柔寡断或者脆弱的表现，恰恰是符合理性和常态的。当你开始考虑各种不确定的治疗效果，以及所有需要权衡的选项时，要确定自己是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几乎是不可能的。最好和你信任的人聊一聊。即使你认为自己已经很确定了，我们也建议你先睡上一觉再做决定，这是一种非常老套但是也很有效的处理方法。除了通过列事实、做权衡进行判断之外，还要相信你的直觉。直觉是一种能够帮助你渡过难关的强大工具。

  当你想到生命的尽头时，你害怕吗？难过吗？好奇吗？困惑吗？也许你麻木了，也许很快就分心了。也许你试着让自己摆脱这些感觉，仿佛这个问题只是一个态度问题。也许你会为自己的这种感觉感到沮丧。无论你有什么感觉，都没有必要因此而羞耻。这些感觉，从本质上说，既是保护性的，也是有益的。这些感觉会让你更了解自己，了解什么对你来说更重要，你在哪些方面很脆弱，以及你需要注意什么。你的身体也知道，死亡是件大事。

  我们希望帮助你找到一种方法，让你在走向生命尽头的过程中有一种参与感，甚至有兴趣去了解死亡，而不用回避或害怕面对死亡。如果你对自己的感受有清楚地认知，就没那么容易被情绪左右，也不会因为情绪去折腾其他人。如果你参与到生命终结的过程之中，可能会更有安全感，也能为自己做出更好的决定。

  在想到离世时，每一种情绪、每一种想法都有其作用。有3种情绪总是会出现，那就是恐惧、否认和悲伤。这3种情绪各自都包含了一系列的感受，相互之间也有许多重叠之处。

恐惧

  对生命终结的恐惧（畏死本能）是一切恐惧的源头。心理学家和哲学家称为焦虑或忧惧。临床医生则开始采用“存在性痛苦”这个笼统的说法。无论你叫它什么，人们的畏死本能自成一派，无法归类，因为其根源在我们的内心深处。它并不像怕蛇或恐高之类对于外部威胁的恐惧，所以很难应对处理。而且与怕蛇或恐高不同，这种恐惧对象乃是不可避免的。死亡就像一枚安放在我们体内的小型定时炸弹，没有人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爆炸。正如佛教徒佩玛·丘卓所言：“恐惧是接近真相时的一种自然反应。”

理解恐惧

  在生命终结之前，总有临终的过程。这个前置过程给我们带来的感受是更加直接和强烈的。对于临终的恐惧，大多来自我们对这一过程的想象。不过好在临终的过程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我曾在许多临终之人的床边目睹过，也曾从很多旁观者口中听说过无数类似的情景。临终过程通常来说是很平和的。与临终之人相比，旁观之人反倒会更难受一些。

  此外，我们还有对生命终结本身和对于成为逝者的恐惧。两千多年前，备受敬仰的罗马思想家塞涅卡曾写道：“吾等凡人……生如烛火，转瞬即灭。生来即是受难，生前死后，皆是宁静……我们误以为死亡只在身后，但其实死亡走在我们前面，又反过来绕到了我们身后。”哲人和先知通过强调生命终结乃是归宿，来帮助我们正确看待自己的生活，并提醒我们，每一个决定都很重要，因为我们生命的时间不是无限的。

  理解并接受死亡也意味着你接受了生命本就是有限的，而不仅仅只是意识到自己会在未来某一刻突然迎来人生的终点。确实，人们害怕错过未来，但也有一种恐惧是与回顾过去有关。这种恐惧叫作后悔，多么可怕的名字啊。你开始意识到，纠正过去是不可能的，就像你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实现所有梦想一样。畏死本能似乎总是与另一种恐惧紧密相连，那就是害怕“我本来有大好的时光，却没有好好度过”。这里既提出了问题，也提出了解决方案。我们面对的所有限制，无论是无法改变的从前，还是无法避免的未来，都会让我们关注此时此刻还有什么是可以做的。

治疗”恐惧

  现代的医生倾向于将恐惧视为抑郁症或“广泛性焦虑障碍”，然后给你开些药，就让你回家。但畏死本能不一样，它与精神疾病无关，是一股不应该被彻底排斥的重要力量。在这种恐惧中包含着很多重要的东西，比如对生命意义的探寻，这是人生最大的动力之一。我是谁？我在做什么？这一切是为了实现更崇高的目标吗？我的生活有什么意义吗？为什么是我？这些宏大的问题，以及随之而来的一些感受，都标志着进行探索的时间到了。我们会鼓励你追寻真相，而不是逃避问题。

否认现实

  人们通常会认为否认现实不好，但否认现实是一种强大的力量。从本质上说，否认实际上是一种有效的应对机制。如果我们必须时刻关注生命的脆弱和死亡的临近，那我们可能都不想下床了。然而，如果不加以控制，否认就会形成阻碍，让你无法看见生活的全貌。

提早到来的悲伤

  悲伤的到来可能比你想象的要早。在接到诊断的时候，或者当发现自己的生命能量开始下降的时候，不少人都会感到悲伤。我们悲伤，是因为我们才意识到将要失去很多东西。我们悲伤，是因为无忧无虑的心态被疾病的诊断所扰乱。我们悲伤，是因为即将死亡。

  我们不仅是为即将失去的生命而悲伤，还有失去的自由、独立、身份、物质、思想、关系和身体机能等，它们都会让我们感到悲伤。无论是我们自己还是我们关心的人接到了绝症的诊断，或者病情持续恶化，或患上各类残障，都意味着我们将要失去很多东西。

  如果你从事安宁疗护，或者在医院工作，你会看到悲伤以各种形式出现在各种地方，却得不到处理，而你也会对此习以为常。我们在一些家庭中看到：他们会对自己可以控制的事情挑三拣四，而不是把他们的愤怒指向疾病，这样抱怨就没有令人满意的效果了，或者在一片混乱中不停询问，直到他们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我们看到患者（或同事）会莫名其妙地对工作人员大喊大叫。我们在自身奇怪的情绪波动中也看到了类似的情况。所有这些行为，都是悲伤的表现。

  悲伤是会变形的，当它缠绕在一个人身上时，它的强度和形式会发生变化。你能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在纠结失去，试着协调那些已经逝去的和仍然剩下的。在面对死亡时，悲伤的感觉就像做梦一样，你的思想和身体都被周围的状况牵着走。

  从根本上说，悲伤、否认现实和恐惧这些感觉，都与渴望有关。让我们停下来想一想，如果你想念某个人或某样东西，害怕和他们分开，抗拒你们将会永远分开的念头，这些其实都是珍惜的表现。认识到这种联系是有帮助的。这种认识能够让痛苦具象化，让我们对曾经拥有的健康、能力或亲密关系心存感激。

  建立这种认识需要时间，但是一旦有了这种认识，我们就能更好地忍受痛苦的感觉，而不是一味地逃避。幸运的是，有一些工具可以帮助你克服这些感觉，找到对生活的热爱。这份热爱也正是这些感觉的源泉。

  痛苦的情绪并不会完全消失，但我们可以好好利用，从情绪中汲取力量，而不是消耗精力去抵抗情绪。

感受美好的事物

  “能放松的时候多放松”，这句话我已经对患者和我自己说过无数次了。有趣的是，我们能忍受各种各样的痛苦，却不愿让自己在痛苦结束时稍加庆祝。我发现自己经常这样，然后才慢慢意识到这是因为我害怕。如果我放松片刻，下次情况恶化时，我将会更加失望。理由是：希望越小，失望也就越小。

  但其实无论如何，失望终会到来。如果你不愿意敞开怀抱，去接纳美好的事物，那么你就会错过美好的感觉以及随之而来的活力。

坏事总是很容易吸引我们的注意，但是对我们以及周围的人来说，发现世间美好的事物才是一种治愈。找出让你感觉快乐的事物，将它融入你的每一天吧。

心存感激

  感激其实是珍惜的副产品，所以让我们从珍惜日常生活开始吧。珍惜可以是用餐时的优雅细致，也可以是睡前的固定仪式。下次你和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不要谈论政治或疾病，聊聊感恩的话题吧。如果不知道该说什么，可以从最简单的话开始，比如“我很感激你的陪伴”。你觉得说不出口吗？那也没关系。你可以为独处而心存感激，也可以为与人聊天时不知如何开口而心存感激。你可以试着对你的所有感受心存感激，至少你还有感觉。对有的人来说，死亡本身就是值得感激的事情。

接受

  但是，作为一名社会学家，他是一位有思想的人，莱恩用他多年来学到的东西来应对遇到的状况。“他从不怨天尤人，也不觉得自己是受害者。他并不掩饰自己的恐惧，也没有失去自己的求知欲、好奇心和快乐。有什么事他都马上说出来，有什么情绪他都顺其自然，他接受了所有的一切，而且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更重要的是，父亲在积极治疗时也持同样的态度。接受不仅仅是因为你别无选择。接受，也意味着你看清了事物的本来面目。

共处

  在最初的几年里，安德莉亚对于癌症的反应就是要与之战斗到底。这种观念在一开始对她来说是有用的。然而斗争是很消耗精力的，因此在癌症第三次复发时，她改变了这种关系：她选择走近她的疾病，与之同行，而不是把它当作入侵者。

  这个选择对她来说是一个突破。这让她面对生活时更加从容，也更有同情心，甚至同情她的癌细胞。她还给自己的病起了个名字：格斯。她找来一个毛线编织的小玩偶，它的外表看起来像一个小妖精，身上绣着一颗蓝心。她把这个小玩偶当成了格斯。她把它放在钱包里，甚至和它说话，肿瘤缩小时对它欢呼，肿瘤变大时就责骂它。

  她有时讨厌格斯，有时又喜欢它，就像一种紧张的亲密关系。格斯的出现让安德莉亚终于能与疾病共处，而格斯对她的意义也不仅仅是疾病的代表。

静思

  帕特里克患有肝病和前列腺癌多年，他参加了一堂以正念为基础的减压课程，并开始每天冥想20分钟。变化很明显，他变得不那么反应过激，不那么沮丧，更能控制自己，更能应对他无法控制的事情。他的练习给了他一种缓冲：静静坐着，跟着呼吸，关注一切而不予以反应。

  当你处于正念状态时，你会观察你的思想的来去，而不必紧抓着它们不放。你可能会意识到有一个超越思想的世界。这意味着你能更好地判断自己的某些想法是在帮助你还是在妨碍你。你的各种情绪也是如此。练习的主要目的是变得更有觉察力，变得不那么容易激动。正念练习可以是闭上眼睛，交叉双腿静静地坐着，也可以是凝视窗外或在街区闲逛。任何能让你关注当下，关注生活本身的事情都可以。

创造

  永远不要觉得自己“不是那种有创造力的人”。人类有一种非凡的能力，可以用生活给予我们的原材料创造新的东西。哪怕生活给予我们的是各种限制，那也是重要的原材料。如果你仔细想想就会发现，度过平常的一天就是一种创造性的行为。尤其是当你跨越一个又一个障碍时，生活就充满了即兴创作和发明创造。我们人类是一种适应性极强的物种。如果你感兴趣，还可以更进一步：利用与生俱来的冲动写一首诗、种出一座花园、做饭、唱歌、画一幅壁画。创造也可以是完全内在的，哪怕只是想象一些事情，也可能是一种有力的创造。

笑一笑

  笑可以是一种有力的工具，可以让恐惧不再四处蔓延。我和一位久病的患者谈起了他每天为控制前列腺癌所做的辛苦工作，谈到了尽管他努力奋斗却从未真正起步的事业，谈到了尽管他很爱孩子们，但他们很少和他在一起。这些都是为什么？他问我。我们沉默地坐了一会儿，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答案，然后我们几乎异口同声地说：“也许这一切就是毫无意义。”我们笑得前仰后合。有趣的不是他的痛苦，而是我们在生活中那么努力地前进，一切结束时却又回到原点，甚至落后一步的荒谬。如果我们找不到别的笑话，那好笑的就是我们自己了。

  生命将逝是所有恐惧的来源，但是我们有很多应对恐惧的方法，如幽默、宽恕、创造、祈祷、关注、爱、改变观念、适应和耐心，等等。腾出空间，接纳恐惧，它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本文来源：《人生除此无大事》，B.J.米勒 著，中国纺织出版社。

2023.02.13 周一：

  想要勇敢地生活，最具能量但也是最有挑战性的原则是不依附。做到不依附，你的决定和行动将不再与特定的结果绑在一起。你不再担心结果，专注于当下，一切想法和行动由勇气驱动，而非恐惧。不依附于期待的结果，这个原则的力量是强大的，因为它，恐惧无地自容。

为自己的生活设置一个安全边界，边界内是你珍视的人和事，边界外是无法掌控、也无需掌控的外部性。不把自己的喜怒哀乐依附到这些无关紧要的外部性上。

  人非圣贤，孰能无欲，刻意去压抑或者对抗欲望没有意义。但如果能够将自己从欲望中脱离出来，你将有勇气做出恰当的决定。你知道，世界万物各有其法则，不管是好是坏，有因有果，它会以应该出现的方式出现。请记住：宇宙永远支持你！

  不依附并不意味着拒绝尝试，也不是无知或逃避。依附对象各有不同：依附财产、情感、关系、观点、结果或想法。依附是许多恐惧驱动型情绪的核心，比如嫉妒、愤怒、伤害、失望和恼怒。举个例子，对关系中特定结果的依附会导致嫉妒、过度索求或者较低的自我认知价值。对财产的依附表现为贪婪、权力感或非理性地担心失去。

  练习超脱，不是说要你变得与众不同或成为冷血动物，而是让你放下自己无法掌控的事物。你所能控制的是自己的选择、举止和行动，但无法控制将来的事情。脱离了期望的结果，不再担心可能失去某物或某人，放弃控制，尽人事听天命之后，一种不可思议的自由感将取代恐惧。

别把自己跟外部性的人事物绑定得太紧。试着脱离它们，因为追根究底，能影响自己行为的人只有你自己。你无法控制经济如何发展，明天是否会有太阳，或者别人会如何回应。但是，你始终可以选择自己的决定和行动。

  超脱使你勇敢地、充实地活在每个当下，而不用担心未来会发生什么或以往发生过什么。要意识到，你的幸福或满足感并不依赖于外在的事物或人。超脱让你以勇敢、开放的心态拥抱不确定性。因为它，你会以乐享人生的态度对待生命。最终，让你勇敢地生活——贯穿始终。

超脱不是指你不该拥有任何事物，而是任何事物都无法拥有你。

  我一直在挑战自己，尽可能脱离更多的物质，因为我知道，拥有东西的感觉的确很好，但并不是你拥有的东西支持你过上最好的生活。

  未达到的期望往往会导致恐惧驱动型的想法、情绪和行为。恐惧会因为你对某种期望的执着而现身。

未达到的期望，会唤醒我们的恐惧。

  对结果的执着相当于放弃你的力量。你无法控制环境或其他人的行为，但你可以选择如何回应。我无法控制路况，但我可以选择自己的行动和对这次经历的感受。感受到万籁俱寂和世上难见的美景，这要归功于放弃期望，全然享受当下。

  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认知，信守自己所坚持的一切，以诚信正直为行动指南，即使结果未满足期望，你也会更容易信任这个过程并做到脱离结果。你的幸福感和满足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你自己的期望。当你能放下它们，满足感便很容易实现。正所谓知足常乐，你越是放下期望，你越能找到平静、喜悦、幸福和满足。

不要害怕失去一切

  生活是变幻无常的，没有什么是永久的。你的情绪、思想、身体、职业、人际关系——它们都在不断变化并演变成不同的形式。然而，我们大多数人都抗拒改变。变化不可预测，让人感到不适。因为恐惧，我们紧握某些事物不放手，即使它们没有意义。

  如果你今天失去了一切——家、人际关系、事业、财产——你会没事吗？你能活下来吗？你会恢复吗？如果你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没事，你会做出什么决定？你会采取什么行动？你会改变什么？在生活中，你会在哪个领域行动？

  与自己玩游戏，思考这个想法起码一分钟。这是我在践行“不依附”的过程中常思考的内容。如果你能脱离欲望，如果你知道自己失去了一切也会没事的，你就会拥有更多的自由，勇敢地生活。

  到达这样的境界：内心平和，并且拥有内在智慧，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会没事，能坦然面对，那么你的决定将不再被恐惧所驱使。

  无条件给予和对结果的超脱，让世界向着美好运转起来，这叫做无条件的慷慨。

  那么，为什么我们做的仍旧是有条件的慷慨呢？或者有条件的爱和善良？为什么我们经常期待某个结果，如果它没有按照我们预期的方式发生，我们会感到沮丧呢？因为这是我们习惯的生活方式。但也有别的方式，为什么不改掉这个习惯，努力做到无条件呢？不要停留在你的期望中，而是从勇气出发，无条件地给予爱和善意。

  如何才能在生活中实践更多的无条件奉献呢？当你做了好事时，不要指望回报。练习这点的一个好方法是对那些无法给你回报的人慷慨付出。生活不是锱铢必较的游戏。世界万千多彩，尽力而为，放弃期待，然后脱离结果。

  尽管可以练习超脱和改进，但有时你依旧会想念你的“乔治国王”，这没关系。以接纳的心态面对依附事物所引发的情绪，而不是与它们抗争或因对某事或某人的依附而感到不安。这是自然的。不要为了脱离而脱离！

  每天刻意练习，提醒自己这个原则，慢慢地，你的“不依附”能够越做越好。我仍然会执着于依附各种事物——经常性的！当发现思维回到旧模式时，我会观察自己的想法、感受和行为，然后尝试改变。有时很容易，有时则极具挑战性。我不会因为自己还没有做到“不依附（超脱）”而感到不安，而是接受自己所处的位置和感受，并且不依附于“未满足的期望”。

  不停把玩想法——“如果失去了一切怎么办”，直到自己能适应它，直到你觉得如果真的发生了自己也能接受。想象失去你所依恋的一切，尽可能有画面感。把自己放在场景中，找出答案：你真的还好吗？你能处理好吗？你能浴火涅槃重生吗？我敢打赌你可以的！

  坚持不懈地练习“不依附”需要勇气。你越是超然于物，你的决定越是由勇气而不是恐惧所引导。

练习不依附，坦然面对所有结果，要相信自己有能力处理好生活抛来的任何事情。要知道，即使你失去了一切，你也会没事的。我们依旧可以全力以赴地去往下一段旅程。

本文来源：《打破勇气的边界》，弗兰杰西卡·伊塞利 著，中信出版社。

2023.02.14 周二：

  优雅地随着生命之河流淌，让水流带你领略生命的神奇莫测。相信流淌到生命中的一切，而不抗拒它，这将令你更有勇气地面对生活。

  拥抱顺其自然，就不会心生恐惧，因为即使事情没有按照想要的方式发展，你也能够像流淌的水一样，绕过障碍物，纠正方向。不要对抗流淌到生命中的一切——优雅地与它共舞。

适应力是你的秘密武器

  这个原则将提高你的适应能力。适应力是一种优点，使你更轻松地面对生活。事实上，适应能力是当今快节奏世界中不可或缺的技能。现代社会波谲云诡，对于墨守成规而不善于改变的人来说，日新月异的变化给他们带来了诸多的恐惧。

  如果能轻松适应生命中流淌的一切，你将会发现丰盛的大千世界以及推动人类向前一步的潜在可能。把变化看作机会，以身作则，去适应并进化为更高阶的自己。

  如果生活由恐惧主导，你经常会有头撞南墙的感觉。陷入恐惧会让你难以适应新环境、新情况或新认识的人。

当人事风波来袭时，学会拉长反应的时间，为已经发生的和还未预见的事情留足空间。

  “层层海浪翻涌而来，你无法阻止，但可以学着冲浪。”我喜欢这个在生命中冲浪的比喻。波浪的力量非常强大；你越是与它对抗，你在水下停留的时间就越长，你就越无法喘息。相反，你可以学习冲浪。突然之间，原本看似障碍的东西成为你的好友，帮助你发挥最佳状态，达到顶峰。如果你不想学冲浪或者不喜欢这个比喻，也可以想象，在海浪涌来冲刷着你、把你打翻的时候，让自己的身体完全放松，与对抗海浪的暗流相比，这个方式会让你更快地浮出水面。

像水般流淌

  大自然中，没有一条河是完全直线流淌的。所有河流都有曲有折。生活也不是一条直线；在人生旅途中，你会遇到各种出乎意料的十字路口。

  遇到障碍时，想象自己是围绕岩石流动的水。不要对抗或假装它们不在那里，而是找到另外的路径，这样就能越过它们。调整路线有时候很轻松，但有时候你也会被岩石困住，一段时间后才能再次自由流淌。每当你遇到挑战或陷入困境时，请用这个比喻提醒自己。如果与浪潮对抗，你很可能会失去力量而沉入海里。

  如果以自然流淌的方式应对重大决策，那么你的选择或道路是最可靠且最适合你的。你会勇敢地行动，并相信细枝末节在执行过程中将得到解决。人生中有许多门，有的门或许不会为你而开，因为门后的世界并不适合你，或者只是需要你去寻找正确的钥匙或方法。相信你的直觉，它知道什么时候该向前一步，什么时候该放手。

  顺应生命自然流淌并保持灵活，你不需要知道一切将如何进行，因为你知道如何在生命起落的波涛中享受冲浪，而不去与它们对抗。

事如朝露暮霭

  请记住，若把时间轴拉长，一切都是须臾，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你的环境、生活、观点、人际关系、情绪和需求——它们都在不断变化。不假于物，你实践得越多，就越能顺应生命自然流淌，就越能勇敢地生活。变化是唯一的不变。

  有时候，应对和适应变化是件棘手的事情，请将变化看作难得的进化机会。很多时候，你所处的境况在改变后会更好，尽管你可能后知后觉，在很久后才意识到。

  接纳变化，拥抱须臾，你会活得更勇敢，因为你知道，即使事情没有如己所愿，结果也是暂时的，它会发生改变。你知道，即使自己现在深陷泥潭犹如困兽之斗，情况也不会一直如此，终将会有绝处逢生、柳暗花明之日。

  还记得你生命中那些不自觉陷入困境的黑暗时光吗？你急切地想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结束？或许这些黑暗时光持续仅有几个小时、也可能持续几周或几个月。也许你现在正处于困境中！

  你有没有见过运动员站在障碍栏前大喊：“从我的路上滚开！”，或者看见他们对着悬挂的绳索大喊：“我恨你，愚蠢的绳索！”不！这并不是他们的本意，通常，他们会勇敢尝试并勤加练习。可能会跌倒或在练习过程中受伤，但随后他们会站起来继续前进。

  然而在生活中，我们有时会因为“这不公平！”而发脾气。嗯，是的，有些事情看起来不公平——但对着障碍大喊大叫并不能消除它。拥抱流淌到生命中的一切，将帮助你挖掘并鼓起勇气，大方得体地跨过障碍。

  你知道障碍是无法避免的，随着克服、越过障碍经验的累积，你将不断实现自我的进化发展。“搞清变化的唯一方法就是投身到变化中，随它前进，与它共舞。”

  不同层级的流淌适合不同的人。有些人喜欢不可预测的未来和变化，并因此而茁壮成长；另一些人则更喜欢对事物的把控和做精密的计划。每个人都有对应的光谱范围，从享受未知到遵守计划和保守稳妥。

  如果对未知的容忍度较低，那么你希望待在保守稳妥和可控性的光谱一侧。稳定的工作、规律的作息和详细的假期计划会让你更自在。在这段光谱的尽头，你喜欢能把控的生活和未来，接受流淌到生命中的事物可能性比较小。

  如果你是上述这样的，却发现自己一直被推到光谱的另一端，那里是汹涌浪潮和不可预测的未来，你会感到非常不舒服，被各种繁杂的事物或声音淹没，你甚至会失去理智。不要一次性做出巨大的飞跃，你可以通过在生活中加入一些小小的波流来推动自己——比如选择一条不同的上班路线，让你的伴侣选择晚餐地点而不去担心它是否是“心中所想”，或者来场无计划的周末冒险。

  在光谱另一端的尽头，你喜欢变化、不可预测的未来和不确定性，成为企业家或从事灵活的工作让你感到更自在。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你可能不知道要去哪里睡觉或吃饭，或者，如果计划发生变化，你也能够轻松而快速地适应。你将会敞开胸怀去拥抱流淌到生命中的一切。

  我们大多数人处于光谱中间的位置。无论身在何处，都可以通过练习为生活增添更多流动性。由你自行决定，相信自己有能力做出改变，一次一小步。你会发现，自己越有意识地练习流淌，你就越能承受风险，从而做出更勇敢的决定。

  观察自己的行为和模式。你是否经常试图控制局面或结果？自己过于刻板或囿于某件事情中走不出来的时候，请注意并提醒自己要保持灵活并顺其自然。

  无论你在光谱的哪个位置，如果你想更勇敢地生活，必须有意识地采取行动，让自己更适应流淌的一切。请记住，变化是无法避免的，顺应生命的流淌，将帮助你在面对变化的时候保持冷静和勇敢。

如何拥抱流淌

  不管自己的流淌容忍度是多少，请坦然接受。好消息是，无论你的过去是什么样子，你都能学会拥抱流淌。这里有六种方法帮助你接受更多的生命流淌，扩展你的勇气边界。

优雅地把事情往前推一把

  流淌并不意味着你只要在大海漂浮着，等待别人前来救你就好。如果你知道自己的“真我”，就会意识到什么时候应该优雅地推动而不是硬上。需要推动事情的时候，以优雅、灵活和诙谐的方式去开展。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在努力实现目标时保持灵活。发脾气或无礼不会加快问题的解决。

  有时，全然放任自流，顺其自然地接受一切，才是你最佳的策略。

在接纳现实的基础上，保持主观的能动性。看看眼下的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放任自流，再放手一些，任其自流

  放任是流淌最好的朋友。把事情往前推动需要勇气，但任其发展需要更大的勇气——放开所有的控制，对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安然接受。这样做，你便打开了勇气之门。

  当你拥抱流淌时，你不需要知道所有的步骤，因为你知道只要出发，车到山前必有路。相信这个过程，全然放任自流让你更勇敢地活着。人生总会有起落，总会遇到挫折，我们无法阻止，但我们可以像变色龙一样学会顺其自然，放任自流并适应周围环境。

做只变色龙

  我喜欢“变色龙智慧”。它能帮助你适应那些尴尬或格格不入的环境，并游刃有余。像变色龙一样，你可以在言谈、举止或穿着上保持灵活和适应性——且不会迷失自我。你不需要妥协自己，每个人都是复杂的，性格多样。拥抱你所有的颜色。

  接纳不确定性将能帮助你更好应对不同场合。它可以使你在感到不舒服或像是方枘圆凿的圈外人的情况下，放松自在。

  将“真我”与流淌这两个原则相结合，就能在多数情况下感到轻松舒适。如果找到自己的“真我”，你会意识到心已在安处，你只属于你自己。你由内而发定义自己，不被外在条件、环境所左右，就能够在大多数环境中自然流淌。周围环境无法改变你，只有你自己才可以改变自己。

  当然，在某些环境和场合，你会发现很难运用变色龙智慧来让自己轻松。还有一些场合，你会选择退出。这些都是正常的。下意识地拥抱“真我”，流淌并敞开心扉，不刻意强行融入。

很多负面、不安的情绪，其实是自己的不安全感在作祟。

  道不同，则无须强行融入，你不必让所有人都喜欢自己，应该做的是拥抱自然流淌。成为变色龙并不意味着放弃真实的自我。事实上，恰恰相反，你坦然接纳自己，使得你在大多数情况下，都能勇敢地自然流淌并找到乐趣（如果实在无法享受其中的乐趣，“噢，对不住，我临时有事要离开”的选项一直都在，可供使用）。

向内心的控制狂说再见

  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位控制狂，程度各有不同。有些的控制欲远超出正常范畴。强迫性控制源自恐惧。看起来似乎对一切了如指掌，所以控制让你感觉到安全。应用和践行信任原则，你将学会停止控制周边环境和他人。

  如果你真的想更勇敢地生活，那么就不要太认真地回应内心的控制狂。学会放手，更加轻松地随着一切流淌。

活在当下

  放开控制后，你将能够尽情享受每一刻，做到物来顺应，未来不迎，当时不杂，既往不恋。流淌使你能够活在当下，享受当下的乐趣。

  比如，你由于航班延误而滞留在机场。与其因为计划被打乱而心烦意乱，还不如选择享受当下，学着与陌生人一起共享美好时光，或者在赶工作的同时啜一口喜欢的饮料。航班延误，你无能为力，因为这超出了你的控制范围，但是你可以选择自己的行为和感受。活在当下，而不是把注意力放在你无法改变的事情上。

  接受自己目前所在的流淌光谱的位置。请记住，勇敢的生活是一段旅程，它由你定义。让一切自由流淌将引领你感受美妙的瞬间和领略神奇的地方，即使事情进展并非如己所愿。即使正经历人生有史以来最糟糕的一天，你也能告诉自己否极泰来，事情不断变化，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放任自流，再任其自流一些。你知道自己的目的地，但在前往终点的路途上，记得保持灵活。你可能会决定更改目的地，这是正常的。物来顺应，你的决定将由勇气而不是恐惧驱动。

  我邀请你与生命共舞。放开控制，顺其自然，在狂野、原始和美丽震撼的生命浪潮中做勇敢的弄潮儿。有意识地放开控制，怀着顺其自然的心态探索流淌光谱。请不要计划好下次冒险的所有细节，为自发随机性留出空间。或者在决定哪里吃晚餐的时候，顺其自然，选择心中所想的新店。拥抱流淌，享受新的邂逅和体验。

本文来源：《打破勇气的边界》，弗兰杰西卡·伊塞利 著，中信出版社。

2023.02.15 周三：

  当我们的基本需求得到满足——有食物、住所和衣服，并且没有掠食者追赶我们时——我们会做什么？我们会玩儿。游戏是人类经验进化的部分。孩童时期，我们凭借直觉轻松地做到这一点，长大成人后，我们常忘记了如何玩耍。

  恐惧或压力占据了我们的生活。玩儿，往往是首先被关闭或遗忘的。随着我们肩上的责任越来越多，我们中的许多人忘记了如何玩耍，如何轻松面对生活。我们忘记了生活就像一个大型游乐场，我们找了很多借口来解释为什么做不了那些曾经启发自己的事情——接踵而来的工作、需要兑现的承诺、肩负的各种责任、难以抽身的忙碌，太多的借口，太多的恐惧。

  对生活充满乐趣、抱着幽默的态度不仅可以消除恐惧，还可以鼓励你腾出时间和空间，与让你感到快乐的人相处，让你重拾自己感兴趣的活动。

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

  自嘲，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真诚的表达，是非常讨人喜欢和解除敌对状态的方法。不把自己看得太重，就能更好地发挥勇气，因为你不太担心别人对自己的看法或所犯的错误。

  以幽默、自信的方式表明并接受自己的缺陷和不完美之处。这样做，相当于你把自己和其他人放在了同一水平，就像在说，“嘿，我也不完美，我们来玩儿吧！”这不存在高人一等之说，你和其他人一样都有缺陷！请记住，不完美是有趣而吸引人的。

  面对别人的恐惧驱动型反应时，自嘲也可以起到作用。它能化解对方的愤怒或缓解受挫感。与其触发自己的恐惧感，不如用有趣的方式回应，观察会发生什么。

  一天清晨，我正走到车旁准备开车，邻居拦住了我。她开始用尖锐的声音投诉我们前一天晚上播放的音乐。我和朋友曾经组建了一支叫Salty Lips的乐队（嗯，好的，我知道你没问），大家在我住的地方排练歌曲。

  我没有为自己辩护，而是加入了她的咆哮，让她知道我也有点儿沮丧，特别是音乐演奏得不是那么美妙的时候。她立刻冷静下来，从“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变成了“也许可以多尝试几首不同的歌曲，不要重复演奏同一首歌”。我们俩都笑了。她知道我和她站在一起，而不是反对她。自嘲我们演奏的音乐，迅速化解了她的敌对情绪。

  幽默和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的心态能够解除大多数的敌对情绪。试试看，这是一门微妙的艺术，它能创造奇迹。试着时常在日历上备注，提醒自己，“今天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洒脱耐磨，难以对付

  最后，变得“难以对付”！如果你没那么容易对付或没那么容易受到外物的影响，自然而然会有些桀骜不驯。你内心平和，与深处的自我保持链接，别人的评价不会左右你。你埋头于自己的事情，不消极或者不给自己加“戏码”。如果你不好对付，恐惧又怎么有机会主宰你的生活呢？

  做到洒脱耐磨，难以对付，你就不会受到无意义的约束性社会规则的限制，而会勇敢地向前迈进，按照自己的方式做正确的事。

  “难以对付”是以淘气诙谐的方式，而不是以严肃或咄咄逼人的态度。你会怎么做，让自己变成淘气诙谐式的“难以对付”呢？在生活中，你所遵循的哪些规则和指南阻碍了你勇敢地生活？

  最重要的是，别忘了玩儿得开心。玩耍是有趣的！开心和玩耍是彼此的佳伴。通过练习，学着让自己变得更有趣。这并不会占用日理万机的你太多时间，这是一种存在方式，一种邀请你加入勇敢生活的方式。

扩展你的勇气边界

  进化是人类经验的重要组成部分；它突破了边界，让人类实现了丰功伟绩。进化帮助人们突破自己的勇气边界，取得一生中最高的成就。伴随进化而来的是变化，而变化会带来不确定性，所以进化需要勇气。

  拥有勇气，你会更愿意离开安全的温室，提升自己。你拥抱进化，尽管感到不舒服，依旧会把自己放到未知的情形中，因为你知道在那里自己才会成长。

  拥抱进化，你的勇气边界就会随之改变。下意识地让自己不断进化，你将更有可能持续突破自己的勇气边界，而不是使它们缩小。曾经令你感到不安的事情，你会开始感觉安全自如，你的边界因此而不断扩展。勇敢地做决定，并不断练习，你会发现它们不再那么可怕。现在恐惧的事情，将来你会习以为常！

  前方有两种选择—— 一种是安全无风险的，另一种是让你起鸡皮疙瘩、倒吸一口冷气的——你会选择哪一种？即便前方荆棘满途，运动员也会不断挑战和训练自己达到最佳状态。请把自己训练得更勇敢，这样，你才能够做出大胆的决定，尤其是面临挑战或巨大的恐惧时。

  漫长的人生旅途，常需要不断重塑自己。进化是一种非常强大的工具可供使用。投资自己，完善自己，不断成长，你会发现自己生活的各个层面都将随着这种提升而得到发展，包括随你而来的人和机会。

习惯那些不适

  不适感来了！将自己置于舒适区之外需要勇气。然而，正是那些精神紧绷的时刻，帮助你成长，让你进化为更完善、更勇敢的自己。

  在面对新事物时感到不舒服或紧张，请坦然接受并将这种感觉视为成长的标志。每次感到忐忑，心中如小鹿乱撞（不是“我恋爱了”，而是“我吓坏了！”的那种）时，你很可能处于进化当中。

  避免让自己安于现状、自鸣得意，我喜欢抓住每一个机会让自己进入那种“小鹿乱撞”的紧张感，不断扩展勇气边界。我知道，当自己感到害怕和紧张的时候，便是成长的时候。

  一开始，或许你无法预见不适感的好处。打个比方，但凡有机会从悬崖跳下，即使你站在悬崖边觉得自己双腿发软无力，心跳怦怦加速，也请勇敢地对自己说：“是的，我拒绝保守和止步不前”“是的，我愿意感受恐惧和害怕”“是的，尽管会害怕，我会勇敢行动”“是的，我可以不断进化成最优秀的自己”“是的，我愿意扩展勇气边界，不断进化”。

  适应不适感，鼓起勇气参与棘手问题，帮助你（和其他人）实现进化。你越是尝试着把自己放到未知和不安的情景中，你就越能适应它们。

破旧立新

  不要害怕打破事物（隐喻地），推动它们（和你自己）进化。

  这很不舒服。扔掉旧物，打开大门迎接新事物需要勇气。但有时，这正是进化到下个阶段所必需的。在生活中有哪些领域需要“打破”，以便你能重塑和提升它们呢？

  放弃计划需要勇气。这个决定或许令你害怕胆寒，但却非常值得，最终抵达的目的地或者取得的结果甚至超出了你的想象。恐惧会使你双手紧握计划而舍不得放弃，即使你已经看到它逐渐在分崩离析。勇气会鼓励你在必要时放手，或者在过程中调整和纠正路线。

  为了实现伟大的梦想，放弃本就一片明朗的事物需要更大的勇气。大多数人因为害怕失败，不敢进阶到那个层次。如果相信宇宙永远支持你，你就会明白犯错只是进化的一部分。

  所以，请时不时评估你自己的生活。主动寻求不适感，问问自己需要打破哪些事物，把它们瓦解为碎片，以便更好地将它们重新组合在一起。

拥抱差异

  把自己丢到截然不同且陌生的环境中，体验不适感。这种差异将激发创造力并扩展你的思维。实践自己在日常生活中拒绝尝试的事情，体会不适感并扩展自己的勇气边界。我喜欢被朋友邀请参加自己不感兴趣的活动，我的第一反应可能是“我不是很喜欢”，但如果以前自己从未尝试过，我会接受邀请。

  之前提到过，我最近跑去玩掷斧游戏——通常情况下，我不会尝试此类活动，而且不太可能再去玩儿一次。然而，事实证明那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夜晚，我还发现了一个事实：尽管自己是瑞士血统，但我完全不具备成为掷斧冠军的潜力。差异激发创造力。无论是与一起冒险的驴友共同渡过难关，或者在荒野露营，还是为了第二天的盛大晚宴而盛装打扮，反差使我能够以不同的角度和不同的方式思考。

  对比鲜明的情境会激发你的好奇心并启迪新想法。通过拥抱差异来体验不适感。将自己置身于不同的情境中，以扩展思维。这有助于你收获不同的观点，并推动你成为更好的人。

本文来源：《打破勇气的边界》，弗兰杰西卡·伊塞利 著，中信出版社。

2023.02.16 周四：

  有五个层级的进化，分别是思想、情绪、身体、智力和心灵进化。你或许想要全选，或者只关注其中几个领域。有倾向性很正常。

1.思想进化

  让我们从思想进化开始，因为要扩展勇气边界的话，改变思维模式是最关键的步骤。你的思想好比是强大的引擎，它要么支持你勇敢迈进，实现你最远大的梦想；要么让恐惧滋生，阻碍你前行的步伐。

  值得庆幸的是，头脑是可以训练的，它能成为你的好盟友！那些有助于你变得更加勇敢的想法，请有意识地把它们灌输到你的思维中。让脑袋成为你扩展勇气边界的最佳盟友。

  你的思维进化会影响其他四个层级的深度。你的思维越强大，就越能在其他方面达到想要的进化水平。在全部旅程中，时刻注意自己的想法，并将大脑变成你最有力的支持者。

2.情绪进化

  情绪进化协助你更勇敢地在情绪层面上探索：情绪的深度、强度和范围各有不同，不要害怕这些体验。在不评判自己或他人的情况下，从各种情绪中学习。

  你将不会逃避或压制情绪，而是学会接受各种情绪，受伤时让自己泪流满面，让所爱的人成为自己的软肋，在宁静的时刻体会幸福，以及放声大笑到邻居都能听到你的声音。

  情绪进化也有助于发展你的情商：以同情心为导向，与他人产生真正链接的能力。你的情绪进化越高阶，你就越能感知别人的情绪。你将能够注意到他人情绪微妙的变化，并且能够更好地以同理心、人性和善良回应别人。

  推动情绪进化，请观察特定的环境或者人给你的感觉——但不要评判它们。挑战性的环境有助于你成长和发展。以开放的心态感受一切事物，接纳各种情绪，你就更能勇敢地面对生活。不断提醒自己，负面情绪的出现是为了帮助自己进化和成长。

3.身体进化

  没有健康，你将什么都没有；没有健康，不管你在银行里有多少钱，或者有多少人爱你，你都无法享受。身体状况对你每天的生活也产生着重要的影响。

  身体进化就是照顾好自己，这样你才能发挥出最佳状态。它包括锻炼、健康饮食和养成有益的睡眠习惯。太多人依赖设备来了解他们是否睡得很好，是否饿了，或者是否需要锻炼。生物技术的发明令人惊叹，然而，它无法替代你倾听自己的身体。因此，不要仅仅依靠智能手机来评估健康状况，而是要重新学习了解自己的身体。只要稍加留心，它就会告诉你需要什么。

  照顾好自己，你将会拥有清晰的头脑和强大的力量，帮助你做出勇敢的决定。时不时地给自己一点儿压力，为健康的体魄投资。它将帮助你收获勇敢的生命之旅。

4.智力进化

  智力进化为你内心的“小呆子”提供洞见和信息，以支持你做出勇敢的决定。智力上的发展使你能够进行更深刻的讨论，从而突破自己的边界。敢于发表意见，敢于优雅地拒绝。在智慧层面，敢于挑战和被挑战。所爱的亲朋们质疑我的想法时，我内心是欣喜的，因为它帮助我重新思考、在智力上进化。此外，我非常喜欢“令人讨厌”的、拓展思维的对话。

  为你的智慧提供养分有很多不同的方法来实现，例如阅读、收听播客、参加培训课程、与朋友一起谈天说地或解决难题。要找到适合自己的方法。

5.心灵进化

  最后，但也同样重要的是心灵进化。你不需要以“相信外星人”来实现心灵上的进化。心灵进化将帮助你相信并感受与比自己更强大的事物的链接感。

  心灵的发展将帮助你依据直觉做出勇敢的决定。虽然某些直觉型决断看起来不大合理，但实际上，它们很有力量。采取行动或做出不合逻辑的决定需要勇气。然而，影响最大的往往是那些勇敢的决定。

  实现心灵的进化，你不需要住在山洞里冥想多年。你可以通过每天十分钟的冥想、偶尔的静观、沉浸在大自然中或任何其他你觉得有效的练习来进入意识。

  心灵进化也可能包括你无法用逻辑解释的经历。你可能会选择探索你不熟悉的生活维度。离开熟悉的事物，深入探索未知的事物是需要勇气的。这样做以后，你会对观察到的魔法感到惊讶和赞叹！

生活中遇到的每一个人，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可以是学习和成长的机会。欣然接纳不适感，不要与它们作对，也不要因此而自责。请记住，随着生命之河流淌，接受那些让你感到不适的经历，把勇敢地面对挑战变成自己的习惯。勇气就是尽管有恐惧，但还是要采取不完美的行动。进步往往来自微小的行动，点滴汇聚，涓流成河，进化终将帮助你扩展你的勇气边界。

本文来源：《打破勇气的边界》，弗兰杰西卡·伊塞利 著，中信出版社。

2023.02.17 周五：

  各位护法信徒、各位朋友、各位徒众弟子们：

  在这里要向各位做个真诚的告白。

  我一生，人家都以为我很有钱，事实上我以贫穷为职志。我童年家贫如洗，但我不感到我是贫苦的孩子，我心中觉得富有。到了老年，人家以为我很富有，拥有多少学校、文化、出版、基金会，但我却觉得自己空无一物，因为那都是十方大众的，不是我的。在世界上，我虽然建设了多少寺院，但我不想为自己建一房一舍，为自己添一桌一椅，我上无片瓦，下无寸土，佛教僧伽物品都是十方共有，哪里有个人的呢?但在我的内心可又觉得世界都是我的。

以空无一物的心态来面对我执，放下我执。

  我一生，不曾使用办公桌，也没有自己的橱柜，虽然徒众用心帮我设置，但我从来没有用过。我一生没有上过几次街，买过东西；一生没有存款，我的所有一切都是大众的、都是佛光山的，一切都归于社会，所有徒众也应该学习“将此身心奉给佛教”，做一个随缘的人生。

  我一生，人家都以为我聚众有方，事实上我的内心非常孤寂，我没有最喜欢的人，也没有最厌恶的人。别人认为我有多少弟子、信徒，但我没有把他们认为是我的，都是道友，我只希望大家在佛教里各有所归。

  人类不能独居于世间，生活需要士农工商的供应，生存需要地水火风的助缘;大自然里，日月星辰、山河大地，都是我们的生命，大家要爱惜我们所居住的地球，要帮助地球上的一切众生，因为他们都是曾经给我、助我的人，对我们都有恩惠。我们大家都生活在因缘里，要彼此相依相助。

  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生没有带来，死也没有带去”，回顾自己这一生，我不知道曾为人间带来什么?但我带走了人间多少的欢喜、多少的善缘。我难以忘记多少信徒对我的喜舍、对我的护持、多少同门的祝福，我也难以忘记刻骨铭心的助缘。我这一生所受到的佛恩、友谊，真是无比浩荡，我应该在人间活得很有价值。我愿生生世世为佛陀奉献，为大众服务，以此上报四重恩。

  现在，我虽然快要带走了你们对我的尊重，带走了你们给我的缘分，带走了你们对我的关怀，带走了你们与我的情谊，未来我会加倍补偿你们。我一生所发表过的言论，如：“集体创作、制度领导、非佛不作、唯法所依”，又如传法说偈：“佛光菩提种，遍洒五大洲，开花结果时，光照寰宇周。”希望大家都能谨记、实践。所谓“有佛法就有办法”，凡我信者，要实践慈悲、喜舍、结缘、报恩、和谐、正派、服务、正常、诚信、忍耐、公平、正义、发心、行佛……这些都是佛法，能够实践，你就会有办法。

  我一生虽然遭逢大时代的种种考验，但我感到人生非常幸福，我享受苦难、贫穷、奋斗、空无；我体会“四大皆有”，我感觉人生“花开四季”，佛陀、信徒给我的太多了。虽然出家，注定要牺牲享受，但其实吾人也享受了牺牲的妙乐，我觉得在佛法里的禅悦法喜，就已享受不尽了。

  对于人生的最后，我没有舍利子，各种繁文缛节一概全免，只要写上简单几个字，或是有心对我怀念者，可以唱诵“人间音缘”的佛曲。如果大家心中有人间佛教，时时奉行人间佛教，我想，这就是对我最好的怀念，也是我所衷心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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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源：《真诚的告白》，星云大师圆寂。

2023.02.18 周六：

  “全部生命系列”走到这里，我本来认为可以告一段落，接下来，只要通过读书会的互动，再多做一点补充，也就差不多了。但是，经过这段时间，跟许多朋友接触，我发现有必要为大家再进一步巩固“全部生命”的理论架构，让它更落实而扎根到你我的生命中。

  此外，有一个现象相当令我担心——许多朋友在谈话或提问时，自然会引用书里的一些话。一方面，好像真的认为这些话有什么重要性。从另外一个角度，我也感觉到他们最多是在表达一种理论上的理解，并不是真正领悟、体验更深层面的意义。

“为什么我懂了这么多道理，却依旧过不好自己的日子？”答案如上。

  之前也提过，我这一生本来大可轻轻松松度过，只是看着世界运转，而跟世界一点都不相关。既不去干涉，也不需要造出风波。只是，到现在，我一再地体会到，自己的体验和认识，和外围人是完全颠倒的，才大胆地把自己的理解带出来。当然，心里也明白，就是我不讲出来，事实也是如此。

  真实，本来就和世界是颠倒的。

  我知道总有一天，也许几年、几十年、几百年甚或几千、几万年后，“全部生命系列”的理念会完全被验证。不过，这个验证不是通过理论或头脑的作业，也不是通过语言的表达来辩证。真正的验证，是每一个人都可以从心中活出来。

  看到大家用理论或头脑来接触“全部生命”的理念，我认为相当可惜。甚至，不小心，可能又让我造出一个跟真实、修行相关的系统，带来另一个层面的束缚，反而耽误了大家。我才有动机写《头脑的东西》（Mind-stuff）这本书。

  “头脑的东西”这个标题要强调的，和每个人所想的，刚好又全部都是颠倒的。简单讲，我们这一生所体会到、看到、听到、闻到、触摸到、感受到、经验到的——全都是头脑的产物，都是头脑的东西。没有一样东西，可以被我们讲出来、想到的，不是头脑的产物。

  我会选择“东西”这个词，来表达“我们在人间可能体验的一切”，是经过考量的。“东西”（thing or stuff）这个词，本身就落在一个物质的层面，如眼前的桌子、椅子、房门、人体，我们自然会称为“东西”——它们都够具体，可以用“客观”的角度来验证，是你我都可以联想、都可以谈、都可以想象的，而自然会让我们认为“存在”。

  然而，我这本书想表达的是——就连看起来具体、客观的东西，本身还只是头脑的产物。包括世界、月亮、太阳、宇宙……全部都是头脑的东西，都是我们的头脑投射出来的。

  其实，没有一样东西，不是头脑投射出来的。换另外一个角度，也可以说——全部都是意识。全部，都是意识组合的。Everything is consciousness.没有一样东西不是意识。There’s nothing that is not consciousness.

  这一点，我相信是大家最难以理解的。头脑本身，也是我们最终的门槛，耽误我们彻底醒觉。

  我常提到，要把生命的意义、方向、价值找回来，一个人首先要对自己充分了解，才有资格往下谈。我也常用沙漠里的海市蜃楼作为比喻，来形容一个人好像在一个幻觉当中，非但不断投入这个幻觉，而且还非要从这个幻觉找到生命更深的层面。我们自然会忘记，在这个幻觉中，其实找不到答案。最多，只会愈陷愈深。

  看着这个幻觉，本来明明知道每个人（包括自己）只是其中的一个演员，所演出来的幻觉，最多也只像一场电影。但是，最不可思议的是，不知不觉，你我自然把这个电影当作真的，完全投入进去，把自己等同于那个角色。

  就像我在“序”里提到的，mind-stuff“头脑的东西”是来强调一个悖论——你我眼前看到、体会到、感受到、体验到，可以用语言表达、用念头想出来的一切，全部都是头脑的东西或头脑的产物。就整体或一体而言，是不存在的。

  这里所谈的“东西”，包括前面提过的你、我、其他的人、眼前的海獭、海鸟、植物、矿物、地方、世界、太阳、月亮、别的星球、星系、宇宙；甚至包括别的境界，如天堂、地狱；更包括任何观念、任何领域、任何哲学、任何理解、任何体验、任何奇迹……任何好像有一个真实可谈的一切。

  凡是我们可以用语言表达的，包括任何“不可说”，都最多只是头脑的产物，或者头脑的东西。没有一个自足的存在（self-existing）来支持它，才会生，也会死。

这让我想到了另一个观点：问题不是自然而然就可以存在下去的东西，如果一直存在，就一定有人在付出努力维持着它的不变。当一个问题被长期维持，不是首先去想怎么改变这个状态，而是去想，是谁，做了什么，在维持着它的不变？

  假如谈到这里，你已经可以接受这个观念，我最多只能恭喜你。接下来，你会想知道，用什么方法将这个观念跟我们的生活整合。但是，假如你读到这里，产生了质疑、不认同甚至不相信，我建议不要马上把这本书摆到旁边，认定它不符合事实。我希望，也许可以考虑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说服你——我们这一生从出生到现在所有体会到、所有懂的，全部都是脑的产物。不仅没有独立的存在性，还是你我全部痛苦和烦恼的根源。

  看穿了任何东西，而随时可以臣服到真实——语言跟念头没办法表达的一切（所以，真实本身不是一个“东西”）——这本身，就是你我这一生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其他——任何追求、目标、意义，最多还只是头脑的东西。

本文来源：《头脑的东西》，杨定一 著，华龄出版社。

2023.02.19 周日：

  Every-thing is mind-stuff.一切，都是头脑的东西。这句话，是我在“全部生命系列”一路不断重复的一个主题。我相信，这反而可能是最难懂的，才会让我们大多数时候只把它当作一种抽象的观念来看，或者最多只是一个比喻。

  虽然，从许多层面，我们好像听得懂。毕竟我们都知道，任何物质、样样东西，只要进一步观察和拆解，到最后都是空的。这是一个已经被证明了近百年的物理学事实。但是，我们还是会认为这个事实和每天的生活经验不吻合。

  想想，我们走在大地上，好像被走的地面、走的人都很坚实，甚至还有一种触感的反馈，让我们不断体会到个体的存在（individuality）——你、我、其他人、东西、世界、地球、宇宙都有一个“单独的存在”。而这种存在，是相当具体的。不仅我们每一个人自己可以再三地体会，而且，人和人之间，甚至人类和动物之间，所体会到的都差不多，可以交叉验证，也就在不知不觉中建立一个集体的体验。这样的证据，是叫我们最难推翻的。我们每一个人自然不断地拿来告诉自己——“地球有七十亿人口，所有人都体会到自己和别人或别的东西有所区隔。那么，一切怎么可能只是头脑的东西？这种想法根本不正确，想不到还有人想推广这种观念。是不是他自己的错觉？还是有严重的妄想？”

  有了这样的想法，我们又发现古代圣人一样不断地在重复同一点——Everything is unreal.每样东西都不是真实——当然也会认为，这些大圣人所想、所讲的，和自己的生活不相关。

  有些朋友很虔诚、很用心，每个星期会固定抽出时间去静坐、去念佛，也可以在其中体会到一点宁静和平安。但是，时间一到，也自然认为一切到此为止，又该回到现实生活。心里默默地认为，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和烦恼，和领略到的宁静都不相关。最多只是抱着一种奢侈的希望，想试试看，能不能把在那里体会到的宁静和信心带到生活中。同样地，不知不觉认为圣人所讲的和自己的生活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两个不同的轨道，而且应该不会有交集。

  此外，我们又活在一个步调很快的世界。随着科学和科技的进展，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快要跟不上这个时代的脚步。就连很年轻的孩子，都一样感受到这种压力。毕竟信息随手都可以取得，是读不完也学不完的。这样的现况带来一种无力感，也自然认为这些作品的理念更是遥不可及而不那么重要。想想，生活中的每一刻都是通过“动”活着，而且是被快步调的“动”给占满。“动”都来不及了，怎么还有时间宁静下来？

  也就这样，什么叫宁静？很可能根本没有体验过。

  我身为医师、科学家，首先自己就要面对这种挑战——知道这本书和“全部生命系列”所带来的重点，和人间的认识都是颠倒的，跟我们现在可以体会的，是彻彻底底颠倒。不仅是和我在医学与科学领域同侪的想法颠倒，更是与所有人的理解颠倒。

  我鼓起很大的勇气出来，因为我知道从“全部生命系列”带出来的，才是真的。而我们在人间可以体验的一切，都是假的，或虚妄的。

  我们虽然知道这个世界是虚构的，但是，为什么还是会让它随时把我们带走？

  即使花了这么多篇幅来解释“人类对现实的认识离不开五官的运作，而五官最多只是对信息进行截取、比较，再加上头脑的整合，于是我们所认为的现实，最多也只是信息的建立、信息的延伸，也就是信息的总和”，我相信头脑虽然可以懂，而且知道最多只是反映物理或神经生物学早就有的概念，但我们还是会抱着很深的质疑，认为跟自己的生活体验并不一致。甚至，不一致到一个地步，读过这些，把书合上，也就忘记了。

  我们认知的世界，离不开三个点不断的比较。也就是有一个中心A再观察眼前的B和C，不光是不断在衡量B和C，还要衡量B和A、C和A的关系，来产生一个意义。而这个意义，最多是对A有意义。假如只是B和C之间不断地比较，没有这第三个点来充当基准，其实得不出什么意义来。

  再讲具体一点，假如B是一座城市，C是另一座城市，是B和A之间的距离，是C和A之间的距离，是B和C之间的距离。通过和两个距离的比较，我们才可以得出结论：B比C更近。距离谁更近？当然，是距离A更近。这个“近”，也是从A的角度来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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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只用眼睛的观察作为例子。然而，其他感官也可以用同样的道理来得到比较。例如，从A听起来，来自B的声音比较大或小，从A所闻到的，来自B的气味比较强或弱……我们有五个感官（其实不只五个，就在细胞的层面还有好多捕捉各种信息的受体）可以互相对照、验证。不光看到B比C离A更近，我们还可以听到来自B的声音比C更清晰。接下来，还可以通过嗅觉等种种感触，来确认其他感官所得到的信息。

  我在这里想表达的重点是，所有这些信息，都和A这个参考点不断建立关系。这样一来，A自然变成对照全部信息的中心。A也就成为“我”。接下来，自然是通过“我”（A）在看见、听到、嗅闻、触碰、体会这个世界。最不可思议的是，也就这样不知不觉建立了一个A的世界。

  现在，假如有第二个人A’用同样的机制，观察B和C，同样地，会建立起一个A’的世界。不光他们建立的世界是不同的，A’和A也会认为彼此是不同的个体。假如还有一只动物通过它的感官，也在建立自己的个体性，自然也会认为自己跟A、A’是不同的个体，A和A’也会认为自己跟它不同。

  这样重复的比较没有中止过，一天下来，通过五官可能发生不知多少次。经过几万次的重复，自然把A凝固下来。而且，通过皮肤表面的感触，从一个点扩大成一个身体的大小，让我们认为自己真正是一个“体”。

  也就这样子，一个虚构的东西——最多只是信息，加上信息，再加上更多的信息——也就自然变得很坚固。

  最难以想象的是，我们通过这每一个小小的信息中心（“我”），不光认为自己有一个个体性，而对自己还可以做一个投射，进一步得到一种特殊的自我形象——认为自己长得高或矮、是男、是女、是聪明、是愚笨、是大方、是小家子气、是可爱、是不惹人喜欢……也就继续不断强化自己的个体性。

  这种观察的过程，从时间的角度来看，发生的既快速又敏捷。我们一般体会不到其中的机制，也意识不到自己所观察的其实只是感官的信息，本身并没有什么实质。我们以为是真实的现实，不过是五官再加上念头对各种信息做一个过滤，然后变成可以被我们理解的数据。

  当然，有些东西我们看不到。头脑也会发展出诸如“超感官知觉ESP”或“神通”等概念，来表达五官看不到但好像在更深层面能体会到的现象。然而，即使做了这样的区分，仿佛这些更微细的现象在另一个层面真的存在，其实一样是信息。再微细也还是离不开头脑的组合，只是通过更深的感官来截取信息。

  我们所认为的语言和建立的用词与词汇，最多也只是表达一种局限，只是描述或肯定一种逻辑所带来的范围。

  不只如此，情绪本来最多也只是一种工具，担任头脑和每一个器官和细胞的桥梁。然而，我们人和动物不一样，不只在演化的过程中把眼前的状况区分成好、坏、中性，还会把自己的情绪状态变成一种具体的现实。我们可以表达自己今天舒服、不舒服、快乐、不快乐、受了创伤、被侮辱、感到失落、忍不住地兴奋、得到荣耀……一连串生命的故事也就出来了。我们在一个已经是虚拟的现实里，再造出一个更微细的虚拟空间，而且还认为这些虚拟的现实就是再真实不过的存在。

  但同时，假如有人提醒我们，一步步去拆解所有的现实和现象，我们也自然会发现——到最后，什么都没有。甚至，连称它们是一种能量状态都不正确。因为，就连这所谓的“能量状态”也没有根源，没有禁得起验证的实质。就好像一个人在沙漠里见到了海市蜃楼，里头的人、骆驼、沙子都是那么地坚实。但是，只要他仔细去追查，这些坚实的画面，其实都不存在。他从这个妄想里清醒过来，也就发现一切都不见了。

  我们每天晚上睡觉，也是一样的。睡着了，很多梦很具体，情节有头有尾，就像真的发生，真的遭遇过。但是，一醒过来，我们也知道刚刚所经历到的是梦，不会去认真追究梦的内容是真、是假或有没有什么意义。甚至有时候，我们只是知道好像做了一个梦，但具体内容也不记得了。

  相较之下，我们对白天所谓“清醒”的状态，反而很难看穿这些妄想。因为我们的逻辑是通过线性的因-果组合出来的——B和C建立起一个关系。接下来，不光是B和C之间的关系确立了，从A来看，C和A、B和A全部的关系也都建立了起来，甚至其他更多的点（D、E、F……）都互相生成看起来有因有果的关系。每一个点，不光跟A产生关系，在这过程中，还造出了一个个顺序、联结和阶层，把所有点和点之间的关系全部建立起来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脑的运作架构（或限制）让我们可以得到信息。无形当中，我们（也就是A）自然会认为眼前所看到的，全部都有一个起因。样样都受制于另外一个东西，而同时也去制约下一个东西。在这样的关联里，没有一个东西，是可以真正独立存在的。

  我们一般想不到的是，头脑既是一个过滤器，又是一个扩大器。它就是有这个本事，把全部的真实落在一个小范围里，又把这个小范围扩得很大。通过五官的反馈，让这个被放大的小范围变得再真实不过。因为在这个范围在运作，让我们随时认为这个范围是全部的可能，而自然让我们忘记五官的根源是从哪里来的。任何限制、局限世界之前的根源，又是什么？

  “我”就是这么成立的，我们仔细观察，自己的所有觉察、注意力和行动最多都是在保护、强化小我，都不断在建立“我”的存在。也就这样子，我们自然制造了一个“我”的世界。

  再进一步观察，动物也是如此，也是站在它的身体觉察、衡量一切，一样是在强化自己的存在。但是，跟人类很不一样的是，动物联想的能力和记忆的容量有限，它没办法把每一个瞬间联结起来。比起人类，动物还比较可以活出自在（spontaneity）——在每个瞬间，单单纯纯达到“我”的需要，如吃别的动物、喝水、睡觉、繁衍后代。它虚拟的现实比较有限。虽然通过五官再加上头脑的排列组合一样建立一个世界，但是动物头脑的作业受限，反应也就比较直接，是跟着环境的变化和需要在演变。

  我们很难想象，假如没有头脑，我们还可不可能生存或运作，或者反过来，我们是不是就像动物一样，吃饱、睡了，接下来最多只是在发呆。

  我在前面的作品中，已经一再地说明，没有头脑的主导，我们不光可以运作，还可以运作得更好。我还用“心流”来描述这个生命的力量。但是，我相信你可能还是在怀疑，认为是不可能的。

  然而，这一点，不仅是可能，而且我们其实既不费力又轻松，就可以超越头脑所带来的全部限制。

  首先，我们要承认，最大的限制，就是头脑投射出来的“我”——我所制造出来的隔离、区别、个体化。假如没有这个“我”，我们自然会发现只剩下无我的一体。除了一体，其实没有其他的体可谈。但是，我们被这个小我的机制随时吸引住，而且吸引得太彻底，也就随时被它绑住。也就这样子，从早到晚，让我们不光随时投入一个虚拟的世界，还认为这个世界是我们全部的可能。

本文来源：《头脑的东西》，杨定一 著，华龄出版社。

2023.02.20 周一：

  Everything can only be mind-stuff.一切，只能是头脑的东西。

  你可能发现，我对第1章中的“Everything is mind-stuff.一切，都是头脑的东西。”这句话还没有详细说明，就已经更进一步肯定了这个论点——不只样样都是头脑的东西，而且，只可能是头脑的东西。

  这几句话，最多也只是在表达，我们所认为或建立的真实，全部都离不开头脑，都是头脑的运作或产物。不光我们眼前全部经过、体验的烦恼、纠纷、失落、价值、意义，全部都是头脑延伸出来的。就连我们看到而认为是具体、客观、物质性的事实，都一样是头脑的延伸。

  It all starts with “Me” and it all ends with “Me”.一切是从“我”出发，而一切都回到“我”。是小我制造了一切，倒不是一切制造了“我”。这个因-果的关系，本身又是颠倒的。我这里所指的“一切”，最多还是头脑延伸出来的一切，是我们这一生可以体验的一切。

  感官的边界条件，也就决定了感官的运作范围。

  我们只要仔细观察自己的五官，自然发现它截取的信息是在一个很具体的范围内。我以前也说过，我们的眼睛能看到的，比鸟类更有限，而耳朵能听到的范围，比海豚更窄，更别说鼻子远远不如狗敏锐。从取得信息的一开始，我们自然已经被自己的感官限制，而就从这里开始建立了种种边界条件。不光是人，感官范围更广的动物，一样有它自己的限制。

  你可以觉察到的东西，本身也只是在觉察的界线里局限地运作。

  我也用过以下的比喻来表达这种观察的限制——假如有一个外星人，他可以看到比我们观察范围更广的能量谱，那么，我们眼中看到的人和人、人和东西、人和动物、体和体之间的隔离，对他很可能是完全不存在的。他最多只是体会到一种渐层的变化。我们认为个体和个体之间是空间，但他很可能看得到彼此之间还有很多的联结。即使这些联结不那么具体，但所呈现的还是合一的。对他来说，我们每一个体不可能真正分开。这么一来，这个外星人对现实的认知，会跟我们完全不一样，甚至可能是颠倒的。

这就像在生活中，一开始我们看事情，看的是对和错、大和小。慢慢地，我们认识到世界其实并没有这么简单，我们看事情开始看到灰度，开始看到“渐层的变化”。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复杂到没有规律，有些事情就是会随机地发生。我们要承认它的客观存在，承认这个世界的复杂性。

世界很复杂，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存在着各自的“灰度”和客观限制，我们不能简单地使用“非好即坏”的二分法来评价人和事，那些仅仅是我们用有限的感官所感知到的有限的表面片段。处理事情的时候要告别黑白的简化思维，而是用灰度思维去思考。我们观察外界的颗粒度越高，就越是能从不同的角度来看问题。

  感官，本身是一种限制。是把整体限制到一个小范围，才可以运作。这种运作，本身就是受限的。

  反过来，如果用“意识”来包括所有我们可以体会、甚至没办法体会到的现实，那么，最多只能说，用我们局限相对的感官，是可以触及意识，但只能触及一部分。甚至，应该说是很小的一部分。

  透过头脑——无论效能多高的头脑，它本身可以认知的现实，最多也还是在一个相对、局限的范围，对全部或一体来说，完全没有代表性。不只对一体没有代表性，对我们这一生可以体验的，本身也没有代表性，更不足以代表我们可能经过、来来去去的多少辈子。

  让我们头脑更想不到的是，头脑的聪明，本身是这个体验与领悟过程最大的限制和阻碍。它通过演绎和归纳，自然会延伸出来一个观念。只是，任何观念，无论多伟大或多微细，本身还是带给我们束缚，本身离不开我们这里所称的边界条件。

  一个人要彻底领悟，倒不是从种种边界条件跳出来，刚好相反，是把自己的身份和任何条件都挪开，都不要做任何联结，才会让生命更深的层面自然浮出来，来肯定它自己。

  你可能已经发现，我无论再怎么重复，这一点就是我们头脑最难掌握和理解的。我不断地强调，要把全部的理解都挪开，我们才可能领悟到理解不来、理解不到的一体。然而，这几句话，却是头脑绝对没办法接受的。才让我们走那么长的冤枉路，让我们非要通过着手和费力，才能理解something—一些东西。

  也许你还记得，我过去会用另外一个比喻，就像以前在《不合理的快乐》中用过的这张钥匙孔的图——如果想知道门外的世界，光从钥匙孔往外看，所得到的画面可能完全会误导自己。要把门打开，才会看到整体。甚至，有些现象，可能是过去的生命产生的因－果，是通过眼前这个小洞完全看不到的。

  例如，我们眼前也许看到一个小孩子受到虐待或被欺负，自然会认为他是受害者。就像我们从钥匙孔看出去，只能看到前面的一点点小范围。我们自然会对虐待或欺负他的人抱着负面的评价，认为这些人太不公平。但是，可能我们打开这个门后，会发现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其实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简单。不光是现在才建立的牵扯，而是在过去可能早就有关联。而过去的情况可能是刚好相反，现在看来实施伤害的人，在之前可能是受害的。我们看到的不公平，落在更长的时间范围里，或许就不那么容易判断了。没有人知道究竟怎样对谁才是公平或不公平。甚至，也许在未来的画面里，两个人已经什么事都没有，可能关系还很好。就好像过去的纠纷和牵扯，已经脱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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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只是我们看到的范围是限制的，我在这里要强调的是——就像下一张图所表达的，即使把门完全打开，所看到的全部，其实还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一样不足以代表整体。它本身还是被看的机制（我们观察的设备——感官和头脑）所限制。

我们可以体验的，本身就是我们的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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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会不断强调这一点——你看的方法，限制了你所看到的——是因为我们随时会忘记，而认为眼睛所看到的就是全部，对整体有完整的代表性。

  当然，不仅是看，听、闻、触、尝也是一样的，把我们限制在它们的框架里。

  意识本身是个无限大的谱，即使我们观察不到全部，但就像我们可以借用数学的概念，通过“无限”来推想到它。我们通过数学，老早可以推测到最小的存在，也可以推测出最大的存在。我们的头脑虽然想象不出什么是无限小或无限大，但是，还是可以设想出一种规律或机制，好像可以去预测出来，让头脑摸到一点“无限”的边。

  这些，其实还离不开人类的聪明。它本身是二元对立所衍生出来的，但是，这种聪明只是在一个相对的范围。我们全部的聪明是更广大，只是被相对限制住了。我们真正的聪明，可以称之为意识谱，是远远超过五官的范围，从最小到最大都存在。但严格说起来，它跟五官所能体会到的最小或最大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会这么说，透过头脑，虽然我们可以逼近无限，但是我们也同时要承认自己永远到不了。无论无限大或无限小，我们永远跨不进去。最多，只是逼近。

  但是，我们头脑虽然到不了，最多只是逼近更大的聪明，没想到我们还可以随时活出它。你还记得，我前面已经提过只要把头脑——包括头脑的限制——松开，这更大的聪明，是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活出来的。

  我们这一生，从我的角度，最可贵的是通过这个有限的体，让一体活出它自己，而我们又同时可以体会到它，这是没有别的生命可以做得到的。这是这一生最宝贵的机会，千万不要错过。

本文来源：《头脑的东西》，杨定一 著，华龄出版社。

2023.02.21 周二：

  我们最多是逼近无限，但其实永远到不了。到不了的原理很简单。我们本身就是局限，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也是局限。局限，就是我们过去提到的边界条件。假如这个边界条件本身是局限，被这个边界条件所包裹住的世界和一切，当然是通过同样的局限的条件，在一个封闭的系统里运作。

  以我们日常的运作来说，比较（二元对立）本身就已经成为我们的边界条件，时时刻刻约束着我们，决定了我们每一个想法、每一个念头、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个经验、每一个体会、每一句话的范围。

  无论一个人、一个东西、任何数据，要建立所谓的“意义”，一定要通过比较。

  如，两个东西、两个数字、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是透过不断地比较而建立起来的。任何一个数字要有意义，一定要通过和某个东西的比较。要不然，对我们而言，它一点意义都没有。一句话、一个字也是如此。要有意义，一定要有一个前后的脉络或上下文（context）。是透过头脑，在各种对比、同义、反义、对照、相近或相反的映衬之下，我们才可以得到一个字的意义，而可以联结到我们的经验。不然，任何字，光是单独存在，是没有意义的。

  只是，这些机制，我们很少会观察到，而且会认为根本是理所当然。

  我们在每一天的生活中，通过念头的变化，认为自己可以活出自由的选择；通过语言，认为自己可以描述眼前的一切。更颠倒是非的是，我们不仅为自己只是用念头、语言、头脑的聪明被动地描述眼前好像客观存在的一切，还会认为眼前这一切和自己的头脑没有什么关系。

  也就这样，眼前的一切自然被赋予了一个独立的存在。我们跟它互动，而我们本身也就跟着有了一个好像独立的存在。这个好像独立的存在，还认为有时候可以影响到外围的现象，但大部分时间其实影响不了。

  我常常和朋友半开玩笑，说我们就像这张画里的蚂蚁，在野餐桌上爬，认为自己就活在这样一个局限的世界。虽然不知道桌子以外是什么，但知道如果离开这张桌子，就会像从悬崖摔下去，没有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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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这最多只是比喻。蚂蚁没有这么发达的头脑或时－空的观念，它只会在这餐桌上继续爬，从来没有想过会摔下去。只有我们人类，可以通过头脑去想象超过局限的后果。

  无论一个人、一个东西、任何数据，要有意义，一定要通过比较。而拿来比较的对象，一定要是具体，也同样落在边界条件内的东西。像“无限”这个观念，是没办法比较的。它本身已经在任何边界条件之外，而无法作为一个基准。

  我才会不断地说，我们由头脑建立的人间的意识，和无限大的意识是在两个不同的轨道，一个受到局限的限制，一个在任何限制之外。

  我在这里想表达的是，其实我们可以进入无限。

  而且，这样的进入是随时都可以的。并不是通过我们头脑连贯出来的逻辑（动、做）可以进入，而是刚好相反，是轻轻松松不费力地把局限交给无限。让局限，臣服给无限，也就自然让永恒的无限活出它自己。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要让无限活出它自己，我们最多只需要突然领悟——这无限大的绝对，是在每一个局限的角落都存在，就像两个不同的轨道不断重叠。只是，我们过去没有觉察到。

  我曾经用银幕来比喻绝对。银幕上，演出着电影的画面。这些画面（也就是我们人生的故事）不断在上面呈现。呈现完毕，还没有换成下一场电影，也

人的聪明，也是我们最大的阻碍

  人的聪明最多是在建立一个虚拟的世界。然而，这个虚拟世界太逼真，让我们不光是这一生，而且是一生又一生、一世又一世在里面打转，希望能继续延伸它。

  在这个过程中，每个人都忘记了，是我们自己制造出这个世界。是通过我们逻辑的架构，才有一个东西叫业力。我们不但忘记了，更是被这个业力的法绑住。因为我们认为自己头脑延伸出来的因和果是真的有，也就这样子，被自己骗了。

  一切，最多只是信息，而任何信息都只可能是虚拟的。Everything is no more than informatics and any informatics can only be virtual.

  我们仔细观察，人类所谓的文明，其实都是头脑的东西。人类从古到今的价值观念，打自一个人出生、上学、进入社会、工作、建立家庭、和人互动……一直到死亡所得到的全部观念，都有一个共同的大漏洞——我们忘记了，眼前所看到的样样、每一个东西，最多只是信息和数据，而且，这些被我们认为是真实的数据，对整体而言，根本没有任何代表性。

  这些数据和信息，最多只能说是通过一个“我”的观察中心不断巡视外围的空间，而在这单一观察的角度或情绪状态下，得到的一张张快照。通过不断的快照，再加上虚拟的时间观念，让我们认为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是真的。

  我们不只认为一切都是真的，也就这样子，自然衍生出一个生死的观念。好像认为自己通过出生，来到这个世界；通过成长、学习，建立一个完整的生命；而通过死亡，离开这个世界，也就把生命告一个段落。

  你我几乎都意识不到，其实我们就是这样被自己的逻辑绑住，认为因－果是真的——人生的任何果，一定要有因，而我们当然不可能跳出这个因－果的关系。我们怎么也想不到，人生全部的这些现象，都是头脑制造出来的。更想不到的是，连最基本的因－果观念都不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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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记得，我在第6章用过钥匙孔的比喻来说明——我们观察到的，只是相当窄的范围。我们看不到眼前每一个好像存在的果，它的因落在好多个不同的层面，而且，大多数层面，是我们感官体会不到，但对这个体是存在的，都在不断塑造这个果。

  在这样的限制之下，我们自然会想去改变结果。毕竟我们不知道自己看不见所有的层面，也就这么认定眼前的果是通过自己可以掌控的因所组合的，而自然会想去改动。不只如此，我们还会不断追求更多“更好”的果。把这些更多“更好”的结果，变成人生的目标，还认为自己有自由好谈。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根本不可能发现，自己来到这一生，其实已经是过去的因的组合，而且，这个组合的力量大到一个地步，让这一生的一切早已经定型。一切，都是注定。我才会说，连我们去洗手间、说话、反弹、抗议……任何动作都是注定，不可能不是注定。假如我们还认为不是注定，这种想法才是最不科学的，本身违反宇宙很多基本的定律。

目前的我还做不到把一切都看作是注定，只能努力去把已经发生的过去当成是命定。

  我前面才会不断提到，只要我们还受到人间变化的影响，还认为肉体是真的，世界是坚实的，也就表示我们还是在头脑因－果的架构下运作，分不出什么是真，什么是虚拟。对这样的我们，每一个动作当然都是被注定的。

  但是，假如我们突然体会到，从人类还没有出现之前到无尽的未来，可以在人间看到、体会到、表达出来的全部，都是头脑延伸的产物。而我们本来就是一体，本来就是全部。那么，也可以体会——真正的我们跟这个肉体完全不相关，因－果跟自己也就突然不相关了。我们可以轻轻松松放过它。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肉体还是会受到影响，还是会完成它这一生来想做的（一样也只是因－果的组合）。然而，我们不需要再抵抗这些业力。不只是不需要抵抗，也不需要肯定。

  这样一来，样样可以放过。最多是充满信心，充分明白样样都是头脑的东西。无论我们抗议或不抗议，都不会有任何实质的影响。任何反弹，最多是让业力从别的地方又浮出来，让我们一再地来迷路——在每次看似不同的人生，扮演表面上看起来不同的角色，而误以为那就是真实的自己。

  然而，即使如此，最终其实也没有什么损失。没有一个独立的“谁”可以损失什么。我们会觉得有一个独立的“谁”存在，是因为我们把自己当作了只是这个身体。

本文来源：《头脑的东西》，杨定一 著，华龄出版社。

2023.02.22 周三：

神经回路的把戏

  虽然前面我这么解释我们的认知，是任何专家都只能认同的。但是，值得再谈或分享的是——虽然懂，我们怎么还是会认为这个世界那么真实，而会被它带走？

  讲到这里，又需要回到我们头脑的架构。

  我们每一秒钟，其实通过五官捕捉再加上脑整合的数据，可能有成千甚或上万笔。就连一个动物，都随时有这么丰富的运作。只是，人类通过头脑进一步整合，把复杂性又提高了不知多少倍。这种运作的机制，有它的道理。是希望我们把全部注意力投入新的信息，像是环境的变化，以及这些变化可能带来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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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仔细想，我们在观察世界，大多数的信息其实已经是落在注意力的背景里。通过头脑不断建立回路，让它们自动化地运行，而且让我们可以把注意力从上面释放出来，集中在新的变化。

  例如，我们好像随时可以体会到天空、云、树、马路、对面的学校、回家路上的商场、办公室的走廊……眼前再寻常不过的画面，其实都已经落在头脑老早就建立好的回路里。让我们用最省力的方式，可以在心里把它反映出来。

  假如这些画面有些变化，像是天空暗了，云动了，风吹过树梢，绿灯变成了红灯，一群又一群孩子从校门口出来，路上开了新的商店，走廊上出现陌生人……对我们的注意力来说，不需要重新反映整个画面，而只是需要处理些微更动的部分，就可以留意到更可能威胁生命的状况。

  这种做法，从神经运作的角度而言，是最经济的。自然而然，也就把一个完整的虚拟数据库，变成了我们注意得到的全部真实。让我们认为好像真有个东西叫天空、云、树、马路、对面的学校、回家路上的商场、办公室的走廊。无形当中，这些信息变得坚固，让我们真正认为有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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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这样子，我们“制造”出一个完整的世界，而且认为有个坚固的世界是天经地义的。接下来，也一再地通过五官和念头不断肯定它，不断验证它，不断确认它。你我的世界，就是这么来的。

  这个机制，很少人意识得到。甚至，听到这个世界是虚拟的，每个人都会立即抗议，认为跟生活的体验完全不符合。但是，我相信只要我们面对自己觉察的机制，从这里出发，自然会发现——我们所见到的、让我们得到坚实的印象的，确实只是信息和数据。然而，这个世界随时落在我们注意力的背景，已经变成生活主要的部分。从生到死，都在身边，在眼前，很难把它否定掉。

业力缠身。

  我常说，修行，从人间的角度来看，只是建立新的回路。让我们从过去数不完的习气和模式里突然跳出来，彻底体会全部的习气都是虚拟的现实。想想，假如习气是真的有，而不是虚拟，“我”不可能消失。这个世界，一样消失不了。那么，我们就算是通过修行想转变意识，难度会相当高，甚至，是不可能的。

  就是因为“我”和这个世界是虚的，我们才可以随时跳出来。

  如果你还记得我在《静坐》中用过这张图，用箭头代表回路的作用，它自己不断在那里运转。其实，就连静坐最多也只是建立新的回路，让注意力随时专注到眼前观想的对象。通过这种不断的观想，设立一个新的路径，让我们随时可以回到它。通过这种机制，本来是同时在多层面运作的复杂回路，突然落在一个很单纯而重复的回路，让我们的注意力可以集中在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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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将我们局限的脑不断落在心，落在全部，落在“没有东西”。这样的切入点合并了过程和结果，让我们随时体会到这个世界的虚拟，又同时建立一个完整的新回路，来支持这新的领悟。

  也只有这样子，我们才不知不觉化解这个虚拟的世界。尽管最后什么都没有化解，它本来就是虚的。一个虚拟的东西没有必要、也不可能得到化解。其实，也就这么简单。

  我才会说，一切都和事实是颠倒的。我们把假的变真的，真的变假的。仔细观察，其实我们连物质和意识的地位也弄反了。我们认为眼前所看到的，都是真的，自然会认为是先有物质，才有意识。举例来说，对现代的神经科学家而言，是先有人的基因，才有我们的体，而有了体，有了神经细胞的作用，才有意识。

  是的，站在狭窄相对的意识，用二元对立的逻辑来看，这个推论当然一点都没错。是先有了人的架构，才有人的聪明。然而，我们通常体会不到，在人还没有出现之前，已经有一个意识，也就是我在“全部生命系列”中所称的“绝对”或“一体”。就是我们走了以后，绝对、一体的意识还存在。我们来不来这个人间，跟它其实不相关。

  我们有了肉体的聪明，最多只是用肉体的范围想去局限绝对。也就这样子，自然忽视了绝对，忽略了一体。最可惜的是，这个肉体的聪明，对整体一点代表性都没有，不过是生命上兆的可能里的其中一个。

  此外，我们通常以为一个东西是活的（什么叫生命），一样又和事实是颠倒的。我们是通过头脑的机制，创出“动”的观念。而“动”，又建立时间，我们才可以衡量死、活，认为这就是生命的分野。一个东西在“动”，可以生，也会死，我们认为它自然是活的。一个东西不动，也就自然认定它是死的。

  就这样，我们会假设一块石头没有生命，而一株植物会慢慢发芽、开花、结果，虽然很慢，但是在动，也就认定它有生命。我们没有想到“动”是一个头脑的观念。我们认为“动”才有生命，其实是通过我们头脑的运作，人为地赋予了某些东西“生命”。

  在这里，我指的颠倒是——其实，没有一样东西没有生命，没有意识。就连一块石头、一根木头、天上的云、地上的水……全部都有意识。没有一个东西没有意识。只是它们没有把自己局限在一个小范围里运作。我们从五官和头脑的角度来看，体会不到它们有生命。

  我们神经的回路，就是有那么大的本事。不仅骗过我们一生，还可以带着我们制造一个虚拟的世界。

本文来源：《头脑的东西》，杨定一 著，华龄出版社。

2023.02.23 周四：

感官过度的刺激，反而加强了限制

  我们一般也很难想到，不只是静态的空间会不断通过神经回路的建立而落在注意力的背景，成为我们习以为常的状态，就连一个东西不断地在动，我们也会通过神经回路的运作，把一个不停的“动”落到注意力的背景。这样，才可以把注意力释放出来。要等到动的速度变快或慢，才会引起我们的注意。然而，连“动”的快慢，一样是比较而来，全部都是头脑的产物、头脑的区隔。

  同样地，时间，通过神经回路的建立，也变成注意力的背景。我们随时不会注意到它，而会把它当作本来就存在，也就自然认为时间是真实的。我也在《时间的陷阱》中特别强调过时间是怎么来的。长期下来，我们自然会认为时－空是真的，眼前所看到的快步调的情节和画面都是真的，而让自己不断投入其中。

  即使我们已经知道全部人生所看到的，其实都是数据和信息所带来的体验（换句话说，我们可以体验的，最多只是信息）。但是，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几十年来，人类始终在不断追求更快步调的信息转达，以刺激我们的感官。就好像通过快速的转变，可以得到一种满足感。

  我们现在的世界速度愈来愈快，就连快的步调，也一样落入神经的回路，而随时在注意力的背景下运作，也让我们习以为常。过去几十年来，有了收音机还不够，还要有电视。电视的步调还要不断加快，也就有了实时直播和二十四小时播放的新闻。有了计算机网络，信息传递的速度更是愈来愈快，方便到了一个地步，随时可以通过网络调出来数不完的信息。这些，都是因为我们认为通过感官刺激头脑的速度愈快，可以带来更大的满足，才造就的现象。

  而且，不光是通过单个感官，现在的技术还可以通过多个感官，建立更逼真的虚拟实境。我们在这个虚拟的现实里，非要用各式各样的方法，再投射出更多的虚拟现实，认为只有通过这种方法才可以取到足够多的信息，以得到够大的刺激。

  我们很少想到，步调愈快，其实是在二元对立的虚拟现实里，陷进一种愈对立、愈虚拟的状态。从这里头，很难爬出来。因为样样都像真的，我们反而看不到虚拟的边。

  反过来，我认为，未来有一天，大家会突然体会到，再怎么快、再怎么精彩、投入更多感官，其实得不到满足感，只是短暂的刺激。长期下来反而会让人迟钝，需要更多刺激，而且要更快得到。就像嗑药，第一次用，会带来很大的快感。多用几次，就会发现剂量必须更重，而快感持续的时间会缩短。到最后，人麻木了也就不再反应。

  这个道理，也就是我在《不合理的快乐》中讲的享乐适应的机制（hedonic adaptation）。我们不断地刺激感官，后果会相当严重。人类全都在不断地动，而且还要动得特别快，来得到刺激。到最后，非但无法再反应，甚至可能会落入绝望。

  我个人认为，将来的人会发现所要追求的刚好又是相反的——不再是通过“动”来刺激感官，反而是收摄甚至剥夺感官（sense withdrawal or deprivation）。等于说把感官的刺激去掉，无论是眼根的看、耳根的听、鼻和舌所嗅尝的味道、身体的触感都不再给予刺激。一个人在完全没有刺激的状况下，反而可以突然发现，有一个东西或有一个意识可以浮出来，让我们稍微可以体会到“绝对”所带来的安定。

  通过这种体验，我们知道外在无论怎么变化、多么刺激，不仅让人躁动，还会让人感觉缺乏安全感，带来各式各样的烦恼。未来的人会发现，人类的发展必须踩一个刹车——要一百八十度回转，进入内心的状态。

  我们到这里，会突然发现，人类倒是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聪明。其他的东西或生命，也没有人类想的那么“傻”。聪明或傻，本身是二元对立的分别，只有人才会这么区隔。站在整体，全部是平等的。花朵、云雾、石头、动物，全部都是平等的，最多是在活出一体。除了一体的，没有任何东西有独立的存有。

我们是幻象的造物主

  我们本来以为，人类的聪明发展到某一个地步，自然可以体会到意识、永恒甚至绝对。然而，我在这里想表达的，又是刚好和大家的想法颠倒。

  颠倒的是，我们本来认为是宇宙带来世界，而世界又创造了我们，而我们确实也有一个“体”会生、会死、会有各式各样的体验，我们把它称为人生，认为是自己在人间全部的生命。

  然而，我一直在提醒，其实这个关系是颠倒的，是我们通过头脑的运作，才制造一个世界，建立各式各样的关系。我们把跟自己，跟外围、世界、宇宙一连串的关系造出一组矩阵、一组基质、一组母体（matrix），而把它认为是人生。

  我在第4章提到，我们不光可以进入这个中央主机、这个共同的脑，其实，通过表面上局限的脑，还可以进入这个主机背后远远更大的意识。这，才是我们的本质。体会到它——而随时体会到它，是我们这一生来最大的一堂功课。

  前面提过，其实我们才是造物主。We are the Creator.是我们造出一切。我指的一切，是人间可以体会到的一切。

  我们制造一切，这一切包括上帝、宇宙，包括所谓的中央主机、任何东西。只要是可以想象或表达出来的，都是我们自己制造的。包括我们这一生到现在，认为有价值、有意义的全部和一切。就连这个用中央主机来比喻的共同的脑，都还是我们小小头脑投射出来的。

  我相信，读到这里，很多朋友会很失望，认为这样子人生就没有目的，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追求。我会安慰这些朋友——正因为没有目的好谈，甚至没有追求好去求的，你的生命才可以全部打开，才可以活出生命的奇迹，拥抱生命全部的潜能，包括种种的可能，而超越这个小小的生命。

  这不是放弃生命，是刚好相反，是通过这种领悟，让全部生命打开它自己。而这种打开，比我们想象的还更不可思议。所以，我在这里要再一次强调，为什么人生没有什么意义好谈。

  很多朋友，会认为人生的目的就是要找到生命的意义，才值得活一辈子。甚至，会想用修行找到答案。许多修行的朋友，更是在不断找各方的老师、各样的法门，认为只要能理解到什么，或者通过功夫得到什么，就可以突然顿悟，解答生命所有的问题。

  无形当中，我们反而都忘记了，这个人生是头脑通过因－果组合的，最多只是作用力－反作用力的摆荡，而且，这些作用力还不一定是感官可以体会到的。

  要修行，通过一般的方法，反而是在上头加上一层不必要的意义和意图。就好像我们又忘了，其实说到底没有什么意义可以谈。就算还有一个意义，最多只是等着我们不要再继续肯定这个虚拟的世界，等着我们看穿头脑产生的任何产物，包括这个世界。

  也只有通过这种理解，而每一个瞬间重复再重复这样的理解，我们才可以轻轻松松放过这个世界。让任何眼前的经验可以来，也可以走，再也不会造出一连串的作用力－反作用力。

  真正可以谈的修行——无论哪一个文化、通过什么法门——最多也只是把“我”的起步找回来。让我们彻底了解，“我”其实是个念相，本身不存在。

  深深体会“我”是个念相，接下来，整个世界也化掉了。我们才会彻底体会到，这个世界，其实最多只是念头的产物。这种理解的基础，不是靠修来的。它是本来就如此。通过修行，我们最多只是做个提醒——提醒自己一个本来就再明白不过的事实。

  前面谈到造物主，我们一般都认为有一个创出生命的指导原则或机制，而这机制有一种聪明，可以制造甚至控制这个世界。也就这样，我们通常认为这个世界、宇宙有一个力量，而把这样的力量称为上帝。我们会认为这个上帝是优先于我们，而且它的力量是在我们外头，比我们远远更强大，带着我们走。

  但是我们从来没有想到，就像前面提到生命没有意义，同样地，其实并没有一个指导原则带着我们走，也没有由这样的指导原则造出来的世界。只要还讲得出来这样一个机制、一个指导原则，其实还是头脑的产物。一个人走到最后，自然会发现什么都没有，最大的力量反而是自己——真正的自己、绝对的部分。如果这本身可以称为上帝，也就是它。

  这样子，一个人会发现全部都是念头的世界。其实，没有人想害我们，也没有人要刻意欺负我们、带来麻烦或造出阻碍。全部，都是自己的头脑在分别区隔。是我们，分出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倒没有想到，一连串的区隔、二元对立，也就跟着出来了。

  毕竟，如果我们认为有个东西在制造一个世界，那么当然就连修行，也还是二元对立的产物。是我们认为自己跟宇宙、跟全部是分开的，才会想通过修行把自己找回来。也自然造出一连串说明和练习来表达这些不必要去找的真实，还想在其中找到意义。

  一个人体会到这一点，自然会发现“全部生命系列”包括这本书所讲的，其实都没有什么意义可以谈。不会通过它，让你理解什么东西。甚至，事实又是刚好相反，最多是通过这么多的字句和论述，你突然体会到这个人间没有一个东西可以带给你幸福、快乐、爱、宁静，甚至，没有一句话、一个系统、一个法可以帮助你找到这些。这些，本来就是你自己。你，也从来没有离开过它。

最大的苦果，就是无明。

  甚至，连我在这里说：Everything is mind-stuff.“一切都是头脑的东西。”可能最多还只是一个比喻。比较正确的表达应该是Everything is within you.“一切，都在你心中。”或“一切，都是从你延伸出来的”。

  你这一生想找的全部，其实已经找到了。它就在你心中，等着你肯定它。就连全部的外在，这个完整的世界，这一生可以体验的点点滴滴，包括任何头脑的产物，都是从你心中投射出来的。

  我用各式各样的方法切入，最多只是表达这些重点。只怕你我还是听不进去，我才不断地试着用不同的方式来强调。其实，我讲的这些，你老早都懂。我才会在《集体的失忆》中指出——我们只是忘记了。然而，一想起来，也立即就懂了。没有什么损失，也没有耽搁什么时间。毕竟，时间本身就是头脑的产物。

  之前提过，我们人活在一个局限的框架，还有一个远远更大的层面（我们称为一体或绝对）在完全不同的轨道。所以，虽然我们用头脑建立世界，但我们通过头脑跨不出去，两个是不同的意识层面。

  颠倒的是，绝对的层面本来就有，从来没有没有过。我们人类还没有出现，它就有。人类消失了，也许几百年、几千年，甚至几万年、几亿年后，它还是有。但是，我们只要一开口，如我前一句里用“有”（或再讲究一点，说“存有”）本身已经把它限制了。我们用头脑最多只能试着去描述它，稍微做一点解释。

  然而，只要把它的意思一定下来，我们其实又把它落在人间的框架。如果真的要描述，最多只能讲——是我们没办法理解的。

看不见而信的人，是有福的。

  理解，本身也是我们局限的二元对立的作用。绝对，是塞不进我们头脑的架构的。然而，我们又离不开它。并不是因为我们有人类的聪明才有它。反而是，它在等着人类发达到某一个聪明的程度，突然可以有一点小小的领会。

  矛盾的是，要理解它，我们竟然要把我们聪明的脑摆到旁边，它才可以浮出来。但也就是有这么聪明的脑，我们会突然体会到——有它，却又没办法用我们的语言来描述，最多只是心中知道。知道什么？讲不出来。

  你说，这是不是又是一个大的矛盾？我要进一步大胆地说，解答这个矛盾，是我们这一生来最大的目的。但是，讲到目的，本身又带来一层限制。

本文来源：《头脑的东西》，杨定一 著，华龄出版社。

2023.02.24 周五：

  蜉蝣和大家熟悉的蜻蜓、蝴蝶或萤火虫一样，寿命都很短。羽化成虫的蜉蝣，最多也就活上一两天。短的，甚至只有几分钟。古人才会用“朝生暮死”来形容它。我们站在人类的角度，自然会想问：“这么短的寿命，有什么用处？或有什么意义？”

  这种质问，本身就反映了我们人类的特质——要从生命的各个角落，得到一个联结，而从这个联结得到更深的意义。好像眼前的状况不够，要得到一个更大的蓝图或更高的原则，而且，这个原则必须满足更完整的一个周转。

  我们都没想过，站在整体，我们的生命其实就像一眨眼那么短暂，没有更深或更完整的意义可谈。人类，和这些虫子其实没有什么差别。但是，我们非要取得一个更深、更大的意义，认为这一生来，是要来学习到什么东西。我们根本没有想到，可以学习到的，不光全是头脑规划出来的，而且还是落在头脑的范围内才可以学到的。也就好像一个虚的架构，非要得到一个虚的内容，也就这样子，它才可以达到虚的目的，得到虚的意义。

  这本身，就是我们抓得紧紧的人类的特质。

任何语言或念头所组合出来的意义，都只是一种头脑的东西。

  我们仔细观察，没有任何一个我们人间所称为的联结（无论是人和人、东西和东西、人和动物、人和世界之间的联结），不是头脑组合的。这些联结，本身不断地把我们局限到自己所建立的框架里。你我每个人从出生、长大，通过家庭和社会所得到的教育，其实最多也是不断地强化这种联结，想从中取得意思，取得意义。

  无形当中，我们自然会肯定，一个人最好有这种联结的能力（样样都可以看出意义），可以学习东西，在样样中区隔出好、坏、对、错，是有利还是有害。我们也会希望通过这种区隔的能力，为自己带来一些优势。认为有了优势，自然可以在社会上顺畅地运作，甚至可以在群众里脱颖而出，得到少数人才有的地位。这种地位一般都离不开物质的层面，不是财富、权力就是名誉。通过人生的学习，我们最多不断在强化自己的个体性。

  任何话、任何表达、文字语言可以得到的意思，不光是落在相对的层面，而且本身还给我们带来束缚——只是我们通常把这种束缚称为人生的“意义”。例如，认为有些话有用或有意义，有些行为跟话没有意义。也有些人会强调要说有用的话，做有用的事。

  然而，这种区隔，本身还只是一个头脑的产物，是在这框架内好像扩充出另外一个层面的平台，让我们认为更值得用人生去追求。修行，就是个很好的实例。我们也许就是对人生不满、失望，才有个修行的追求好谈。

  我们其实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建立起一个人生的意义想去追求，不只是物质层面的目标。例如，想赚很多钱，成为出名的明星、有魄力的政治家、医术高超的医师、有爱心的护理人员。在内心，也自然排列某些状态、境界或追求才有意义，而某些没有。就这样，我们为自己的人生定出一个优劣的次序。

  几百年来，我们东方的民族受到西方物质文明的影响，也特别重视物质带来的意思和意义，而自然把它变成文化的一部分。现在的东方世界，都离不开这种规划和追求。认为所谓的社会发展，就是要建立一种优劣的排序，让我们好进一步做比较。这样的比较，也许落在经济的层面，也许是社会情况或生活方式，也就变成人类文明共同的追求。

  我们回头看，人类发展至今，几千年来都在不同的优劣次序上追求。认为自己的努力一定可以胜过自然和环境，而想刻意去转变、改善，直到符合人类所要的样子为止。我们正是通过这种眼光，一样不断在衡量外围或别人。我们认为的成功和失败，也是这么来的。

  这样的观点，背后其实还有另外一种肯定。也就是在不知不觉中，我们每一个人都接受——全部的生命只是局限在生和死两个点之间的有限片段。而人类整体或个人发展想要得到的最后结果，也只是希望延伸眼前的人生。最好在这几十年，可以取得愈多愈好，而且，这方面的成就，最好足够将自己和别人区隔开来。

  表面上看来，我们现在生活的步调这么快，好像可以完成更多任务，取得更多成就。但是，我们在这当中，反而不断肯定了自己的限制。

  我们再怎么累积，无论是财富、名誉、权位、势力，到最后还是有限的。就连宇宙，当初从什么都没有，生出来种种的有，还有上兆的星球，到了远比我们可以想象的还要更广阔、更庞大的地步。即使如此，它还是有限的。和我们全部的可能相较之下，还只是一种不成比例的小的存有。

  而人间所强调的价值观念，最多也只是反映我们头脑的机制。头脑本身要有一个落差、一个差异，才能够作用。念头，也就是这么来的。假如样样是平等，其实，没有念头可谈。非要有差异不可，这本身就是带动头脑和人间运作的机制，哪怕是在一个虚的世界，也自然让我们往外在世界去追寻。我们最多也是通过价值观念反映它自己本来就有的机制，不断想找一个差异和落差。好像这样才能滋养、强化头脑自己的运作，让它自己扩大自己。

  这一点，我们一般人很少去想到。所以，我们最多只可能继续在物质层面集中注意力，把人生的限制自然变成自己的边界条件。

  我通过“全部生命系列”想表达的是，人间可以建立、想到的意义，没有一个不是头脑的东西，本身也只是一种束缚，为我们设下数不完的陷阱。人类的任何发展，都是往具体的方向走。就是现在强调的统一，最多还只是把物质层面既有的理念连贯，而延伸出另一个在物质层面上比较简化的平台。例如，物理学家会想追求大一统理论（The Grand Unified Theory），想为分子和更小的粒子找到一个源头，并且用同一套原理来解释宇宙的四个基本作用力。但是，就算有了这样的大一统理论，这些最基本的粒子，又是怎么来的？这种追求，不光是没完没了，不会解开我们生命的潜能，反而还不断地局限在物质层面。不只让我们这一生就这么被带走，而且是千万年来，一代又一代地引导人类走向一个虚拟的状态。

  我要强调的是，每一个意义、每一个人间所重视的价值，都是头脑的产物，最后，都要放开。我之前在《落在地球》中也提到，连人类的价值观念、人类的特质都需要放掉，你我才可以彻底解脱，跳出人类带来的全部限制。而且，要放掉全部这些观念（包括人类的特质）比我们想象的更简单——不是去追究这些价值的意义，最多只是看穿它们怎么来的，而它们的来源又是什么？本身有没有一个实质的存在？

  一个人也就自然会发现，全部我们可以想出来的，包括人生最高的意义，包括什么叫最高的真实，都离不开头脑。本身还是头脑的东西。还是一个人为的系统。本身还是一个阻碍。

本文来源：《头脑的东西》，杨定一 著，华龄出版社。

2023.02.25 周六：

  业力，其实也是我们头脑的产物。但是我们也可以说，头脑，也是业力的产物。两个，其实是两面一体，分不开的。

  头脑的作业，本身有一个运作的机制，或者说有规矩，有法则。而这个运作的法则，就是业力。业力，其实就是因－果的连锁，是不断延伸的一个作用力，接着再一个反作用力。也就是一个因，再加上一个果的作用。连贯起来，让我们有一种连续的印象，看这个世界不会是断断续续的，而可以得到一个意义。

  头脑的架构在运作，而运作的范围，也就是业力的架构。我前面讲的“意义”，也就是在谈“果”是怎么延伸出来的，以让我们头脑可以理解。甚至，从理解中得到更大的意义，好像还能把人生的全貌建立起来。

  我们的头脑，假如不通过因－果来组合，是没办法作用的。每一个念头，每一个画面，都是单独的、连贯不起来。是我们，有本事把一个又一个画面串起来。这种联结，自然创造时间的观念。

  时间，本身是空间比较的机制。是我们把眼前这个瞬间所看到的，和过去、未来的瞬间相比，而得到一个好像在动的印象。接下来，才产生时间的观念。反过来，一个因－果的架构，本身也在引导头脑的作业。应该说，通过这个架构，它已经可以决定或框住我们这个头脑的运作——会自然让头脑观察到眼前任何东西，而从这里面取得因－果的关系。同时，让我们随时肯定因－果的法则。

我们通过各种感知的门户化出一个自己认为“有”的现实，而通过这个有限的现实，想在里面寻找一个因－果的关系。但是我们这一生眼前所看到的，只是五官可以体会的一个小小的层面。

  一般人说眼见为凭，然而，眼睛所看到的现象其实很狭窄，不足以代表全面。我也才不断地重复——只要我们在业力的架构运作，认为它是真的，我们其实就连一个动作、一个念头都是注定的，不可能跳出来。它本身就是一个封闭的架构，怎么转变，也永远转不出来。反过来，假如真正明白这里所谈的是真的，知道连业力都是头脑的产物，我们自然可以轻松选择跟它没有互动，才可以从这个封闭的架构，随时转回到一体。

  但是，无论我怎么讲，甚至到了重复再重复的地步，你虽然懂，但下一秒就会质疑，马上会忘记。甚至，面对下一个瞬间发生的一切，你会立即反弹、抗议。就这样，立刻回到头脑的世界，投入业力的旋涡。

  “全部生命系列”要提醒你我的是，一个人其实不需要追究业力怎么来的，甚至不需要去管它是不是头脑的产物。这种问题是追查不完的，再怎么辩证，也还是一种头脑的作业。我们最多只要去体会到，没有一个实质叫业力，也没有一个东西叫头脑。也就这么简单，跳出了头脑和业力的范围。

  我们不断提醒自己，不断承认这个事实——没有一个范围、一个东西叫业力可以守住，我们可以选择不受它影响，只要我们给予它一点点肯定。其实，从业力是跳不出来的，还不知道要来回多少次，也许几十、几百、几千次，最后，才会领悟到这一点。

  这个选择，还是在你自己手里。没有一个人，包括我，能帮你做这个心态的转变，只有你可以做。然而做之前，要承认没有头脑，没有一个东西叫转变，才可以转变过来。

  一切，都是头脑的产物。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不过是头脑的东西。它本身其实没有一个最源头的因，也没有一个最终的果。是我们人认定有一个最源头的发生，还拿自己当基准，一步步从人类往前推到猴子，再往前推到大爆炸。然而，推到底，根本难以想象大爆炸之前又是什么。

  再用一个比喻来表达，就好像一个很美的美人鱼，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在虚空中飘浮着，突然间看到海水，也就完全适应了，认为自己就是水中的生物。海里不仅有生物，而且样样都是区隔的，也就这样子延伸很完整的生态系。她欣赏着海里美丽的珊瑚，逗弄五彩缤纷的小丑鱼。有一天，她突然转过身来，看到自己的倒影，才发现原来自己是那么的美。然而，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她才发现，这个世界全部都是幻觉，是自己延伸出来的。接下来，自己怎么来的，她不追究。往哪里去，她也不管。最多是停留在自己的美。

  我们人类也是如此。其实，“我”没有根源，也没有终点。

  我们去追究“生命”的根源，非但永远追查不完，而且这种追求，本身对我们没有任何解答的作用。是直到有一天，我们突然转过身来，知道自己真正是谁，才明白自己含着一切的答案。而我们想要追求的，本身就是它。

  一切，都是头脑的产物。连“我”的观念，当然也是头脑延伸出来的，本身也不存在。假如连“我”都不存在，还有什么世界好谈？还有什么东西要追究或放不掉？还有什么东西值得追求，值得分享？

  “我”不存在，是谁可能醒觉？“我”既然不存在，还有谁可以醒过来，值得说是醒觉的？

  这么下来，我们也突然会发现，过去全部的痛苦，是让一个不存在的“我”制造出来的。

  我们心中的失落、悲伤、失望甚至绝望，不光是通过一个虚构的“我”投射出来，还不断地折磨这同一个虚构的“我”，造出一连串的伤痛。让我们在这一生想把它告一个段落，做个收拾。这一生假如没有收拾干净，可能接下来千千万万个下一生，最多也只是延伸同样的剧情。

  这是最不可思议的。

  “我”没有因，没有一样东西有因。当然，也不可能有果。没有因，也没有果。其实，全部已经老早自由。不仅“我”不存在，即使“我”存在，它也是自由的。没有因，没有果，也就没有业力可谈。业力本身也是头脑的产物，是我们自己制造出来的。

  假如不是这样子，一个人可能一生都要去追究自己的罪，认为自己有罪或犯了错要被惩罚。这是我们一般人的想法，总是认为要改变世界，要改变自己。甚至，认为有一个因－果在等着处罚我们。

  我们绝对不可能相信——从这部戏跳出来，我们连“跳”都不需要做。比我们想象的，更简单到一个地步，反而让我们认定不可能那么简单。也因为这样子，我们自然“做”不到。

  其实，只要去观察就会发现，我们真要“跳”出来，最多，只需要彻底体会到，自己真实的身份比起这个身心是远远的更大。甚至，应该说和这个身心根本不相关。我才会说人类是一个弄错身份的案例（a case of misidentity）。

  只要冷静想想，倘若这个“我”是真正存在，那么，也不可能这么简单可以解散或让我们从“我”的范围跳出来。可以说，是根本不可能。不光“我”，而且，整个世界都是一个虚构的现实。是这样子，我才敢讲，要解散这个“我”，比我们想象的简单更简单。甚至，不用费力。

  这两章的观念，你会发现，都是从“头脑的产物”这个观念自然可以扩展出来的。我才会说，一个人只要彻底领悟到一切是头脑的产物，其他一连串的观念也就推翻了。一个人，也就不知不觉醒过来了。

本文来源：《头脑的东西》，杨定一 著，华龄出版社。

2023.02.26 周日：

  只要我们可以说理解到什么东西，其实也就已经被一种头脑的状态带走了。任何“东西”离不开二元对立，都是在相对的范围里成形，古人才会用netti netti“不是这个，不是这个”来面对眼前的任何东西。

  Netti netti“不是这个，不是这个”这个声明，最多也只是从另外一个角度强化前面所谈的一切——这个世界，我们可以看到、体会到、认知到的全部，都是头脑的产物，都是局限，都是束缚，都是制约。

  没有一样东西是真实。通过这种不断的提醒，提醒我们眼前看的，都不是真实。我们接下来，才可能稍微体会到醒觉的一点味道。虽然全部的修行，最多只是一个反复的提醒，但是，不能小看netti netti“不是这个，不是这个”的作用，它其实比任何持咒都有更大的效果。

  netti netti“不是这个，不是这个”的作用不只是让我们身心合一或宁静下来，它本身已经含着最高的真实。把我们的出发点、过程、结果都合并在一起了。最后的结果，最多也只是肯定我们本来就有，本来就知道的部分。Netti netti“不是这个，不是这个”本身含着臣服和参的练习，还含着“I Am.”的作用。

  Netti netti“不是这个，不是这个”其实是在不断地提醒——我们本来就是造物主，本来就跟神没有分手过。接下来，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分享，或者还有什么领悟可谈。甚至，也没有什么身心的矛盾没办法解答。其实，全部的矛盾还没有起来，已经老早消失。它本身就是有那么大的力量。

  但是，不管怎么讲，所有的这些练习，最多还是回到最源头，让我们体会到——一切，都是头脑的产物。没有一样东西，不是头脑的产物。全部，只可能是头脑的产物。这几句话，既是修行的源头，也是最后的结果。它本身既是领悟，又是过程，又是练习。

把情绪，当作一个解脱的工具

  只要是用五官可以组合出来的现实——这个世界的一切——最多只是头脑的产物，我过去用“念相”（thought-forms）来表达。现在仔细想，我们自然会明白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实。然而，比较难体会的是，连我们心中所体验的一切，包括我们的情绪，一样的，都还只是念相。

  情绪，本来是身体运作最好的联结工具，我指的是作为头脑、神经和身体每一个细胞之间的联结。通过情绪，能快速转达头脑的指令，让这些信号几乎同时扩散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各种情绪，无论恐惧、悲伤、绝望、沮丧、愤怒，乃至于兴奋、满足、快乐，本来是为了对眼前的体验做一个快速的评估，让我们的身体可以随之迅速地反应，而争取到最好的生存机会。没想到，经过了千万年的演变，情绪的运作本身活了起来，好像成了一个“体”，我过去称之为“情绪体”。这样的体，大多是由不好的情绪所组成，而让我们每一个人随时都在萎靡的状态。

  也因为如此，我们不知不觉，自然追求认为是正向或好的情绪。例如，我们每个人都希望通过饮食和触碰得到满足，也希望通过亲密关系得到一种圆满。就好像我们平常都在萎靡的状态，自然会想通过正向的情绪来得到一种平衡。不知不觉间，追求快乐、满足、安全、舒适也就变成我们人生的目标。

  仔细观察，在修行里，我们也一样的，会自然想追求正向的状态。会强调欢喜、宁静、爱、满足，或者哪个部位发麻、发热、气脉打通、感觉到心打开、和宇宙融为一体、无边无际、自由自在的感觉。也会强调开悟、解脱的重要。然而，这些转变，都离不开头脑再加上情绪扩大的作用。

  你我都一样的，随时忘记这些情绪的状态和转变，最多还是在反映念头的状态或念头的变化。稍稍进一步分析这些情绪的转变，就会发现最多只是感官的资料和数据，会生起，也会消失。都是无常，是靠不住的。最可惜的是，任何人只要体验过，都自然会想再重复这些经验，还把它当作修行进步的指标，甚至当作这一生最大的追求。

  除了追求正向的情绪转变，我们人类其实还有更复杂的运作。常见的一个例子是通过失望，造出情绪上的萎靡。例如，一个人好不容易见到一位上师，没想到，上师没有对他谈法，还很随意地和身边的人闲聊，讲话像小孩一样口无遮拦，甚至一点都不庄重，达不到他心中对上师的期待。他不光会失望，还从失望转出一连串负面的情绪——也许接下来很讨厌这位上师，或者反过来开始自责、懊恼，觉得是自己不够成熟，才会产生这些批评的想法。

  此外，有些修行的朋友，会认为身心应该受苦才可以成就。认为自己要忍受静坐时各种发麻、发痛的感觉，要忍住各种不好的情绪，不要让它发出来，或者要不断地忏悔，把全部过去可能犯过的错通过头脑不断重复反省，才可以得到一个彻底的消除和净化。心里好像认为，如果没有经过这些苦修或磨炼，没有累积一些修行的年资，没有在情绪上为修行吃过苦，也就不可能有成就。

  仔细观察，这些认定，其实还是头脑的产物，离不开“我”的运作。然而，你我也是一样的，即使读到这里，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面对情绪的变化，它还是有压倒性的吸引力，让我们很难过得了这一关。一遇到状况，我们往往会忘记其实并没有一个真正具体的实体叫情绪，而情绪本身一样是头脑的产物。

  前面提过，情绪本身是头脑和身体每个器官与细胞之间的桥梁，有着信号放大的作用。它其实不仅是前面说到的“头脑的产物”，情绪的影响还会落在每一个细胞上。一个人遇到情绪上的失落和创伤，会结结实实地落在身体，在细胞的层面留下一个疤、一个印记。

  这也就是为什么，一个人受到很大的创伤，很难去解开。

  虽然头脑有时候可以想通，去把它解散，但是，身体的细胞好像还是在不断地重复同一个反应路径，一直要不断地重复创伤的经验和痛苦。也就好像细胞所接受到的创伤的信息，已经凝结在细胞的层面。而它本身已经建立了一个完整的回路，反过来希望头脑不断重复它。

  我们从心理学的角度也都知道，情绪带来的失落和创伤，是相当难化解的。不光影响这一生，还可能带到下一生，就像能量已经冻结在细胞的层面，特别难打开。

  但是，无论如何，情绪还是头脑的产物，还是从头脑延伸出来的。到最后，我们倒不是从细胞的层面去解答，也不是不断重复过去创伤的经验就可以解开。

  反过来，是到源头——通过念头，一个人不断地臣服，不断地参，不断去体会到情绪创伤的来源是念头，而念头本身是空的。只有这个方法，一路探到最上游的源头。参到最后，发现连这个源头都不存在。一个人才自然可以让任何情绪来，而接着放它走。

  不去干涉它，不去干涉眼前的念头、身体任何部位的萎靡，一个人其实也就自然懂得放过这个世界。陆陆续续把过去的结，自然一层一层打开，而可以彻底从情绪的创伤中走出来。

  随时可以观察到自己的情绪，而接下来又可以随时放过它，不去干涉它。彻底地体会，每一个情绪和念头都是一样的，都是虚构的。倒没有必要去追究、分析或解释任何眼前所带来的萎靡。

  除了观察、接受、随时放过，我们也可以不断地参——“为谁，有这些情绪？有这种萎靡？有种种的感触？”通过参，我们自然可以发现，其实，可以感受到情绪的这个体，是不存在的。

  既然念头和情绪两个本身都不存在，都是虚构的，我们通过念头去专注在一个点，集中注意力，最多只是再加上一个层面的束缚。只要我们没有集中注意力，杂念一样随时冒出来，而情绪也没有停止过萎靡。

  反过来，一个人假如让情绪和念头本来就有，随时就有，不去抵抗它们，而甚至可以当作一个最宝贵的意识转变的工具或门户，也就这样子，轻轻松松地，一整天下来，就连睡觉，也随时在修行。

  我们夜里一醒过来，看到情绪。看着它，接受它，清楚知道它跟真正的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是不接受它，不放过它，它还是虚的。放过它，也是虚的。不放过它，也是虚的。我们用这种中性的方法看到念头，它也自然就化解掉了，反而不需要再额外加上一个肯定或反对。只是利用每一个瞬间，把每一个瞬间当作最后一个瞬间，都可以彻底转变。

  我提到念头和情绪是虚的，还不光是指坏的念头、坏的情绪，而且是任何念头、任何情绪。不分好坏，我们都要通过每一个瞬间把它看穿。

  通过前面所谈的练习，面对每一个念头、每一种情绪，我们自然会发现好坏还是人主观的判断。好坏其实都不存在。有了好的念头和情绪，接下来，可能就变成坏的。而坏的，又转成好的。也只是不断重复这样的起伏，没有一个终点。不知不觉，我们也就这么陷入人生。

  我们彻底知道，一件好事，也许带来快乐和兴奋，严格讲也没有好到哪里。坏的事，可能带给我们愤怒、失望，也没有坏到哪里。两个都一样在头脑的层面。我们也自然发现，自己的念头和情绪起伏愈来愈少，也才会宁静下来。

  不知不觉，我们自然会发现，一个念头或情绪还没有来，我们也就好像已经活过它了。无论好坏，再也不会有个诱发的作用。我们通过每一个瞬间，自然可以活出来我们的圆满。然而，这种圆满，跟任何状况的好或坏都不相关。

本文来源：《头脑的东西》，杨定一 著，华龄出版社。

2023.02.27 周一：

  我常常用英文说Everything is no more than a judgment call. ——我们头脑想出来全部的念头和看法，讲出来的话，感受到的情绪与体验，最多只是一个批判。是我们人为造出一个好坏的观念，其实都是虚的。

  不仅眼前的东西是虚的，连我们加上一个念头的好或坏都是虚的。接下来，连我们感受的好坏，一样是虚的。再接下来，一连串的好或坏的反应，也还只是虚的。

  一个人假如好坏都可以放过——好的念头、坏的念头，好的情绪、坏的情绪都可以放过，他自然发现好像对样样不再有那么强烈的批判。

  甚至，好的念头、坏的念头，好的情绪、坏的情绪，其实跟我们再也不相关了。我们除了发现对样样再也不需要再做一个批判或判断，甚至还会发现，任何判断——而我们其实随时都在批判——一样离不开头脑的产物。

  一个人不做批判，自然发现自己安静下来，而会选择沉默。面对眼前的人事物，也自然不去做任何批判。不光如此，连一般人认为很单纯的表达“天气真好”“又下雨了”“阳光好刺眼”“风吹来好凉”“糟糕，忘记这件事了”“真是倒霉，怎么会没有想起来”……也不会想再讲，甚至根本讲不出来。

  到这个时候，一个人心里明白，任何可以讲出来的东西，包括任何表达，最多还只是个批判或判断，一样离不开头脑的运作。选择不表达，最多其实也只是在肯定这个宇宙没有一个角落需要我们修正，没有一个角落有什么缺点。任何可以说的话，不光是多余，最多也只是显示了自己的无知或局限。假如我们还有任何体验可以谈，无论是好、是坏、是高、是低、是粗重、是微细，本身还是在头脑的范围里运作，一样离不开因－果。

  这一点，我在这里想再一次提醒。

  毕竟，过去几十年来，我所接触到的修行者，都还是在用个人的体验来表达意识的状态。甚至会认为，有一种经验叫醒觉。这种观念，本身就已经找错了切入点。

  我们在这里就算不谈切入点，光是从最简单的原则来看，只要有个点可以注意、观察、描述，本身就又是头脑的作业。让我们继续束缚自己，而且跟解脱、醒觉其实没有一点关系。假如可以落在沉默、定在沉默，还比较接近。然而，我在“全部生命系列”中所谈的沉默，其实是绝对的观念，跟有没有声音，一点关系都没有。

  针对眼前的状况，不再加上一层反弹，包括批判、判断，才是真正的沉默。通过沉默，我们最多只是肯定，从人生的任何角落，都可以轻松把绝对找回来。不会让眼前的任何状况把我们带走，而让我们需要投入这个人间。

  我们最多只是轻松地运作，该听就听，该讲话就讲话，该做就做。这一切，其实与绝对没有一点关系，最多只是反映这个身心的运转。绝对是我们的本性，我才会说，沉默最多是我们的本质。不需要去追求，也不需要用任何形容词来描述。

  只有懂得留在沉默，一个人才突然发现他不需要去干涉这个世界的任何角落，没有必要刻意去转变什么或得到什么。他最多，是变成一个见证者。我常用contemplative（默观者）这个词表达一个人随时在关注这个世界，而心中充满沉默。这本身就是最好的练习方式。

  不要小看这种不费力的不做，从头脑的层面、世界的层面来谈，一个人进入这种状态，他的频率和螺旋场其实是最高的。是通过他，自然把地球的整个螺旋场提升。我常说，地球的演化，其实是靠这样子的少数人随时观察这个世界，不一定要通过做和动，就已经影响到全人类的发展，守住地球全部的潜能，甚至让它发出来。

  但是，我相信，你读到这里，也会发现连这几句话都是比喻。

  不光“地球”本身离不开头脑的产物，包括“演化”“人类的发展”“全部的潜能”也一样离不开头脑的运作。是我们还认为有个地球、有个人间可谈，我才会提到默观，就好像默观还有一个角色或功能可以发挥似的。

  反过来，一个人假如彻底醒觉，最多只剩下一片宁静。

  懂了前面谈的这些，我们自然解开探讨“自不自由”这个主题所带来的矛盾。

  我过去不断提醒你我，这一生唯一的自由，是不对眼前的状况做个反弹。我知道，许多朋友不仅听不懂，而且感觉这些话带来很多矛盾。我们一般人会认为，自己本来就有自由，怎么可能连自由都没有？而更难接受的是——要自由，唯一的方法，竟然只是对眼前的事不反弹？自然会认定这是不合理的。

  我们很少想到，既然全部都是头脑延伸出来的东西——这个世界、你、我——都是头脑的产物，都是虚拟的状态。在这样的现实下，假如还要强调我们有自由，本身才是矛盾。我们一方面不断肯定、不停强化这个头脑的虚拟现实，认为它就是真实。那么，要谈自不自由，这本身是个幻想。

  让我再回到之前的比喻，在这种处境下的我们，要强调自己是自由或不自由，其实和在沙漠里着迷于海市蜃楼的那个人没有两样。这种辩论，本身并没有什么意义。我们即使耗尽一生谈这个主题，一样也没有什么意义可谈。我们在这个人生可以体验到、感受到的一切，全部都是头脑的产物、头脑的东西。任何结论，我们可以得到的，都是在一个虚拟的境界里得到的幻想，跟真实不相关。

  我们对样样不再做一个反弹，也只是充分活出这个领悟——肯定眼前的一切都是头脑的产物，而不需要再去做一个反弹。如果还有什么要“做”，最多是轻轻松松让眼前的一切自己来，自己走，自己展开自己。

  业力本来是生命最根本的机制，只是我们平常看不到。这样一来，我们反而突然看到业力的动机，它怎么来，怎么走。业力，本来是全部痛苦的根源，突然之间，业力不再干涉你我，回复它本来的中立。就好像业力放过你我，我们也放过它。

  既然业力是个限制或束缚的机制，从人间的角度来看，唯一的自由最多也只是不把自己等同于它。对这个机制，不再带一层肯定，随它自己运作。只要抱着这种态度，不去进一步承认这个机制，不陷入这个机制而跟它一起运作，它自然也会离开你我。业力是虚的，从这个人间的角度，我们的自由最多也只是——不跟一个虚构的机制再产生任何关系。

  当然，从整体来看，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你我做不做，跟整体也不相关。你我本来是自由的，而这一切本来都不存在。在这上面做文章，或者对业力抱持什么态度，对整体，也没有什么意义。

  假如把业力当作头脑的产物，这么一来，一个人轻轻松松让业力来，让业力走，最多是当作一个见证者。头脑也就不再有一个落差、差异和摩擦，念头也起不来。业力既然是头脑的产物和机制，也跟着起不来。它来了，你没有对付它，只是放过它，它也就轻松地散掉了。

  这就是唯一的一个自由，我们在这个人生可能有的。面对虚的东西，我们不是去干涉它，不是去刻意转变它而再带来一个阻碍。反而是不理它，让它轻轻松松转过去，浮出它自己。

  我才会说，不继续肯定这虚拟的世界，是唯一可谈的“自由”。不去反弹，最多也只是不断地肯定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就像海市蜃楼，只是虚拟的境界。同时，不反弹，也就等同于我们不断肯定、承担自己真正的身份。这个身份，比我们在人间所看到的一切，远远更大。甚至，可以说是不相关的。

  其实，这一生唯一有的自由，也只是知道你我本来就是自由的，从来没有不自由过。我们只是随时落在人间的意识层面，也就突然认为自己不自由，而还有一个自不自由好谈的。

  这样子，一个人会突然发现自由就是自己的本质，从来没有离开过。只是回到这个人间，也就失去了这个自由，而让人间的自由骗了我们一生。人间的自由其实不是真正的自由，只是配合业力的运作，带给我们一个虚的自由的观念。

  我相信你已经理解，连这句话，一样最多是个比喻，本身并不符合理性或逻辑。其实，就连“自由”两个字都还含着一种对立，好像还可以分别出自由和不自由。毕竟，假如眼前所看、体会到的，都是头脑的产物，都是幻觉，不去肯定它，是我们本来就该做的，跟自由不自由不相关。最多，我们只能借用这样的比喻来表达，承担我们真正的身份，而这个真正的身份和人间一点都没有关系，这才是我们唯一可谈的自由。

  自由，最多也只是肯定，我们老早住在一体或全部，倒没有任何动机在别的地方找到什么，而把它认定成真实。“样样都可以放过”本身就是不断地肯定我们这种领悟。

  自由这种说法，最多也只是表达我们的理解——知道过去被骗，现在通过醒觉，再也不会让它继续骗我们。这个领悟，本身最多也只是在反映netti netti“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这种提醒，其实带来了你我这一生唯一的一把钥匙，让我们从幻觉走出来。通过这种不合理的自由，在人间对任何状态，不要做进一步的反弹，我们就已经在不断肯定最后修行的结果。

  这个结果，本身最多也只是一体、全部、在、心、绝对、空。除了它以外，什么都没有。甚至“有”“没有”跟真正的我也一点都不相关。假如还可以提出来任何东西和我们的本性相关，就又是一个因－果造成的束缚，不过是让我们继续捆绑自己。

本文来源：《头脑的东西》，杨定一 著，华龄出版社。

2023.02.28 周二：

  我们既然知道，一切都是头脑的产物，那接下来，也不需要去改造这个世界。甚至，没有世界可以改造。世界本身，不过是头脑再加上业力和因－果的作用。我常常说，这种改造，就像我们看到在一个海市蜃楼的画面里，一个人想救骆驼，甚至想种点花，种点树，好好改善沙漠的土质。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当然会觉得这是不可思议的可笑。同样地，我们非要去改造一个虚构的世界，把我们个人人生的目标和一切的意义，跟这个世界的改变全部绑在一起，本身也是一个大妄想。

  一切在这世界都是刚刚好，没有一个角落需要修正，全部都是过去因－果的组合。面对因－果的种种组合，我们没有资格，也没有必要去判断好坏或它该不该发生。其实，发生本身是虚构的。站在整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更不用讲还有什么东西应不应该发生，甚至还需要修正。

  这么一来，我们全部自然可以放过。心里也明白，就连“放过”都只是比喻，不需要去提。毕竟全部都是虚拟的，讲“放过”，等于又再加了一个不需要的层面。好像我们不仅肯定眼前虚构的现实，还要多做一个动作来放过它。

  一个人真正的谦虚，是体会到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放过的，也就让任何东西——好好、坏坏、伤痛不伤痛、欢喜不欢喜、好命不好命、喜欢不喜欢、公平不公平、爱不爱、被爱不被爱——全部，都让它来，都让它走。我们再也不需要去干涉它。

  这种领悟，我们也可以带到爱、欢喜、宁静，任何被我们认为是生命的特质。

  我们自然会发现，没有什么人或东西可以爱或不爱，甚至没有东西可能带来欢喜或不欢喜，宁静、不宁静，完美、不完美。最后，我们连一句话都讲不出来。没有一句话，能归纳我们眼前看到的一切。

  想不到的是，要把我们眼前全部的特质挪开，否定一切，我们最后才自然体会到什么叫绝对。而绝对本身，就是沉默、欢喜、爱、宁静、一切。

  读到这里，我相信你已经发现，自己的许多问题或障碍，并不是想象的那么严重。甚至，也没有什么绝对的重要性了。既然一切都是头脑的产物，没有什么重大的失落是我们不能克服的，或者会带来身心永久的伤害。

  甚至，进一步，我们可能发现，其实，没有人想伤害我们，也没有东西是刻意给我们带来刺激。甚至，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或需要改变我们的生命。

  我们过去所做的区隔——好坏、顺不顺——其实都离不开头脑的作业，而一切都是头脑在做分别和区隔，延伸出一个好、坏的观念。我们其实不是受害者，也不是加害者，什么都不是。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我们才开始真正地自由起来。

  接下来，我们其实不用再去追究责任。毕竟，也没有一个“我”或“你”可以承担任何责任，这本身都是头脑的幻觉。“我”本身只是头脑的产物，去怪罪“我”，更是不需要的。我们没有必要追究自己或别人犯过的错，也没有必要去分析过去种种的经过，无论这些经历曾经带来多大的伤痛。

  我们突然发现，过去所重视的，认为对每个点点滴滴的动作都要承担责任，这个观念本身也是个大妄想。不光责任本身是人间化出来的一个虚构的现实，而且，就连“谁”可以负责，都不存在，根本还是头脑的产物。要谈责任，最多只是带给自己不需要的负担，让我们在人间所建立的游戏里，不断地肯定游戏的规则，要扮演其中某一个角色，接下来还对这个角色再加上种种的评价。

  谈这些，倒不是说一个人就要突然“不负责任”，认为可以伤害别人或做不妥当的事。假如有这种理解，本身又是个大的误会。毕竟，只要我们认为这个世界存在，当然还是要受业力的作用，也会从业力得到妥当的后果——好的或坏的。一个人彻底看穿这个世界，完全明白这世界是头脑的产物，才会突然体会到，业力本身也离不开头脑的运作，跟真正的自己老早已经不相关。

  但是不用担心，一个人真正看穿了这个世界，反而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念头都会是友善的。即使清楚知道外围的人、事、物、世界都是头脑的东西，他还是选择对全部外围的生命，不仅是人类、动物，还包括植物、矿物，都表达最高的尊重。通过这种善意，不断肯定自己跟周边是平等的。知道一切都是头脑的产物。肯定自己，肯定周边，最多也是对整体不断地肯定。通过每一个动作，都带来恩典。

  我前面所强调的，是希望你我走出人间的失落，不要再继续分析自己或别人过去犯了什么错，不再苦苦回想是不是当初没有做什么或讲什么，人生的结果就会不一样，甚至还想回去弥补。这种责备或忏悔，不仅没有给自己带来一个出口，反而让我们不断陷入过去虚构的现实，要通过人生一再重复、再重复过去的悲伤。

  反过来，一个人突然知道，过去、现在、未来全部的生命，都是头脑的产物，也就突然肯定了生命最原初的力量或生命的流。明白这一生，从出生到现在，自己所体会到的，全部都老早已经是注定的。是我们离不开业力的法，离不开头脑的运作，认为样样都是真的、都坚实，才受业力的捉弄。

  既然全部都是注定，去计较、去后悔、去刻意转变，都是多余，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痛苦。晓得这个业力所安排的一切，本身还是头脑的运作，而且，正是我们过去肯定它，才一次又一次地限制、束缚自己。我们才更需要进入生命的另一个轨道，做一个彻底的反省，接下来不断地提醒自己——真正的自己，其实跟这个人间不相关。

  我们有一个完美、永恒的部分，让我们随时把它找回来。完美与永恒，等着我们随时承认我们就是它。就那么简单，我们也就自然脱离过去所有的痛苦和悲伤。不要再带来一个对立。甚至，连一个肯定都不用再做，也就让它通过我们扫描过去。

  这种随时的领悟，才叫臣服。臣服，本身含着最高的理解。而这个理解，最多只是我们肯定自己的地位。这个地位，最多也只是一体。是绝对，是爱，是平安，是欢喜。

  这种对臣服的理解，跟“I Am.”是一样的意思。无论念或不念出声音，这时候，我们其实都在一个肯定当中——肯定这个宇宙有一个远远更大的力量，会带着我们走出来。无论眼前多大的失落、多大的损失、多大的悲伤，它都可以带我们走出来。我们最多是相信，并把自己全部交给它。

  最后，我们在人间走出来或不走出来，成功或失败，都不重要。连这一生醒过来或不醒过来，也不重要了。我们可以投入一体，肯定一体，交给一体，已经是最高的真实。接下来再多的变化，都是多余的。

  我才会说，“全部生命系列”是最好的心理疗愈。但是，并不只是重大的失落、悲伤和创伤才需要这种心理的疗愈。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需要。

  毕竟，我们只要一生到这个世界，才张开眼就已经受到创伤。突然之间，我们落到一个念头的境界，而把这个念头的境界完全当作真实。然而，这种念头虚拟出来的境界，最多只是无常。有了生，一定会有死。有好，一定会有坏。有快乐，一定会有痛心。这种无常，就是你我这一生都要体会到的，没有一个人可以逃掉。

  这种创伤，大到一个地步，会让我们每一个人忘记自己的身份，我才会通过《集体的失忆》来谈，希望你我能想起自己真正的身份——真实，一体。

本文来源：《头脑的东西》，杨定一 著，华龄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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